晚自习的铃声刚落，南希放在桌下的手就悄悄蜷了起来。胃部熟悉的坠痛感像潮水漫上来，比上次在学校发作时更隐蔽，却也更磨人。她攥着笔的手指微微发颤，假装认真看着数学题，余光却瞥见江泽往这边瞟了好几眼。

“又不舒服了？”他忽然凑过来，声音压在练习册翻动的沙沙声里。指尖在她桌沿敲了敲，“早上让你别喝冰咖啡，你是不是又忘了？”

南希抿着唇没说话，额角已经开始冒细汗。她知道江泽记性好，上周随口提过“一到换季胃就容易闹脾气”，他竟然记到现在。

江泽没再追问，默默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拧开时冒着温吞的热气。他往她手边推了推，杯壁上还贴着张便利贴，是他苍劲的字迹：“我妈新熬的山药粥，温的，喝三口试试。”

南希刚要接，胃里又是一阵抽痛，她闷哼一声，额头抵在了练习册上。江泽的呼吸顿了顿，忽然站起身：“跟我来。”

他没等她反应，已经拿起她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半扶半搀着往教室后门走。值班老师问起，他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杯：“南希胃不舒服，我带她去办公室喝点热水，马上回来。”

办公室空无一人，江泽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跑去接了杯热水，又从抽屉里翻办公室空无一人，江泽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跑去接了杯热水，又从抽屉里翻出个暖水袋——是上次她住院回来，他悄悄放在老师那儿的，说是“备着以防万一”。

“捂一会儿。”他把灌好热水的暖水袋塞进她怀里，又把山药粥倒在一次性纸杯里，用勺子搅了搅，“慢点喝，这粥熬了俩小时，山药都化在里面了。”

南希捧着暖水袋，看着他蹲在地上帮她调试杯里粥的温度，头顶的白炽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笨拙的大兔子。胃里的痛感好像真的轻了些，她忽然想起他上次在病房说的话，原来有些关心，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江泽，”她轻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又犯病了？”

他正往纸杯里吹凉气的动作顿了顿，耳尖泛起红：“你刚才转笔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三分之一。还有，你盯着那道题看了五分钟，笔尖都没动过。”

南希低头喝了口粥，清甜的暖意漫到胃里，忽然笑了。原来有人把她的小动作，都悄悄记在了心里。

最后没有等到老师去医务室查了查，也没查出什么打算，周末去医院看看。

诊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白色的墙壁反射着冷光，把医生的声音衬得格外清晰：“……是胃癌，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南希手里的检查单“啪”地掉在地上，她看着医生翕动的嘴唇，却像隔着层厚厚的玻璃，什么都听不真切。胃部的隐痛还在，但此刻都被一种更尖锐的寒意覆盖，从心脏蔓延到指尖，让她浑身发颤。

“医生，您再说一遍……”南希妈妈的声音在发抖，手紧紧抓着桌沿，指节泛白。

江泽站在南希身后，刚才还能稳稳扶着她的手，此刻却抖得厉害。他弯腰捡起那张检查单，上面的“胃癌”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他想起她上次住院时苍白的脸，想起她总说“没事，老毛病”，想起自己每天逼她喝的温水、带的热粥……原来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面对这三个字，都显得那么无力。

南希忽然转过头，脸色比墙壁还要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对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江泽，你先回去吧，晚自习该迟到了。”

“我不回去。”江泽的声音哑得厉害，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我陪你。”

他的手心很热，带着平时打篮球留下的薄茧，南希被他攥着，忽然没忍住，眼泪砸在了手背上。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看见江泽红着眼圈，却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

医生在和南希妈妈交代注意事项，江泽低头看着南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医生说要手术，那就做。做完手术就好了，真的。”

他说得很急，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南希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忽然想起他上次在病房画的那个太阳。原来有些温暖，在最冷的时候，才显得格外亮。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反手握紧了他的手。走廊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江泽却觉得，只要能这样牵着她的手，好像再难的坎，都能一起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