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怕他接受不了AA

杨博文把最后一颗篮球投进筐时，暮色已经漫过球场的铁丝网。王浩抱着胳膊靠在篮板下，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三遍：

王浩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真对张桂源有意思？

杨博文扯下颈间的毛巾擦汗，雪松味的信息素随着动作泄出一点，又被他刻意压了回去。他没看王浩，脚尖碾着地上的矿泉水瓶：

杨博文跟你没关系

王浩怎么没关系？

王浩啧了声，几步凑过来，

王浩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你忘了上次隔壁班那个Alpha跟你告白，你把人堵在器材室差点动手？现在对张桂源又是捏脸又是揉头发，还天天等他下班——

他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复杂，

王浩你该不会是……怕他接受不了AA吧？

杨博文的动作僵了半秒。

夜风卷着远处的蝉鸣过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晃了晃。他确实在怕。从第一次在篮球场看见张桂源投篮时，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撞进眼里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栽了。可AA这条路太难走，光是学校里那些窃窃私语就够伤人的，他不敢赌，更怕自己这点心思会吓跑那个总是脸红的小家伙。

杨博文他跟别人不一样

杨博文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杨博文至少现在……还能像这样待在他身边

肆无忌惮地捏他的脸，揉乱他的头发，看他被逗到时耳尖发红的样子。这些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兄弟间的打闹，对他来说却是偷来的糖，每一口都得藏着掖着，怕化得太快。

王浩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叹了口气：

王浩你也是够能忍的。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么憋着？

杨博文不然呢？

杨博文扯了扯嘴角，笑意有点涩，

杨博文总不能上去告诉他‘我喜欢你，跟我搞AA恋吧’？

他想象了一下张桂源听到这话的表情，大概会吓得后退三步，眼神里全是“你是不是疯了”的震惊，说不定从此就躲着他走了。

光是想想，心脏就像被攥紧了似的发疼。

王浩那你也不能总这么吊着啊

王浩踢了踢他的鞋，

王浩你对他好成这样，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上次左奇函还问我，你是不是把张桂源当童养媳养了

杨博文的眉峰瞬间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杨博文让他闭嘴

王浩得，又护上了

王浩举手投降，

王浩我也就是提醒你，别哪天忍不住露了馅，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杨博文没再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甩到肩上。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眼宿舍的方向，路灯在那里投下一片暖黄的光晕，他知道张桂源肯定在那盏灯下，说不定正对着手机傻笑，或者偷偷研究新的甜点配方。

杨博文至少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低声说，像是在跟王浩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张桂源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套上外套，门就被推开了。杨博文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眼神亮得惊人，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

张桂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手忙脚乱地想去摸枕头下的抑制贴——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甚至已经脑补出杨博文指着他骂“骗子”的场景，心脏砰砰直跳，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张桂源学、学长？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发着颤，

张桂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杨博文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他的目光太专注，带着某种张桂源读不懂的情绪，像要把人看穿似的。雪松味的信息素在空气里弥漫，比平时浓郁了好几倍，带着点失控的侵略性，压得张桂源几乎喘不过气。

他更慌了，手指已经摸到了抑制贴的包装，指尖抖得厉害：

张桂源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杨博文这才回过神，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猛地后退半步，抬手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周身的信息素迅速收敛，雪松味淡下去，变回平时那种清冽温和的气息。

杨博文没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哑，避开了张桂源的视线，

杨博文刚跟王浩吵了架，想找个人待一会儿

张桂源愣住了，悬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回原处，却还有点发懵。他看着杨博文紧绷的侧脸，刚才那瞬间的压迫感还残留在空气里，让他后颈的皮肤隐隐发烫。

张桂源吵架了？

他试探着问，慢慢从被子里坐起来，

张桂源因为什么啊？

杨博文不关你的事

杨博文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点轻松的表情，却没成功。他走到床边坐下，床垫陷下去一块，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近得能闻到对方呼吸里的薄荷味。

张桂源的心跳又开始乱了。他看着杨博文垂着的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突然觉得刚才的害怕里，还藏着点别的情绪——比如，杨博文刚才那个眼神，太像……太像喜欢一个人时，藏不住的冲动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按了下去。怎么可能，杨博文喜欢的是Omega，而且他是个“Alpha”啊。

张桂源是不是因为……白天王浩说的话？

张桂源犹豫着开口，声音很小。他其实听到了王浩最后那句“你该不会喜欢他这个Alpha吧”，当时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只是后来杨博文没承认，他才强行把那点慌乱压了下去。

杨博文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灯光落在他眼里，明明灭灭的，像藏着很多话，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杨博文别瞎想

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张桂源的头发，指尖快要碰到时又停住，转而拿起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像是在掩饰什么。

杨博文我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

杨博文怕吓到你

张桂源没听懂。他看着杨博文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那个总是游刃有余、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杨博文，此刻像个揣着秘密的孩子，紧张又无措。

张桂源学长，你到底怎么了？

他忍不住追问，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

张桂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杨博文没有

杨博文立刻否认，语气斩钉截铁，

杨博文你很好

他说完，突然站起身：

杨博文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张桂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杨博文已经走到门口。他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几秒，没回头，只留下一句很轻的话：

杨博文别多想，我对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门被轻轻带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桂源还维持着坐起来的姿势，愣了半天。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又看了看枕头下的抑制贴，脑子里乱糟糟的。

杨博文刚才那句话，到底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根扯不断的线。张桂源盯着那道光，突然想起杨博文刚才眼里的火，和那句没头没尾的“怕吓到你”。

张桂源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僵，手心又开始冒汗。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杨博文知道他是Omega，反应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他抱着枕头滚了两圈，把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味——是上次杨博文落在他床上的外套留下的味道。

张桂源算了，不想了

张桂源喃喃自语，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杨博文还在他身边，不是吗？

只是他不知道，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杨博文正靠在墙上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眼底挣扎的情绪。他刚才差点就忍不住了，差点就把那句“我喜欢你”说了出来。

还好，他忍住了。

杨博文掐灭烟头，看着张桂源宿舍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他笑了笑，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庆幸。

至少现在，还能像这样，远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