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木质地板被阳光晒得发烫，张桂源抱着篮球蹲在地上系鞋带，眼角余光瞥见杨博文端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对方的白色运动T恤被汗水浸得半透，锁骨处洇开一小片深色，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起伏。
杨博文刚买的，冰的
杨博文把其中一瓶递给他，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张桂源慌忙接住，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却让耳根莫名地发起烫。他低头拧瓶盖，力道没控制好，矿泉水“嘭”地一声喷了点在下巴上。
杨博文笨手笨脚的
杨博文笑着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指尖擦过他下巴时顿了顿，刻意避开了碰到嘴唇的弧度。
张桂源捂着下巴往后缩，脸颊鼓鼓的像含着糖：
张桂源谢、谢谢学长
杨博文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喉结轻轻动了动。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害羞的时候，连耳后那一小片皮肤都会透着粉，像被夕阳染过似的。
杨博文下午自由训练，要不要一起练投篮？
他往后退了半步，靠在篮球架上，语气听不出异样。
张桂源用力点头，矿泉水瓶在手里被捏得咯吱响。他偷偷抬眼，正好撞见杨博文低头笑，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的弧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那天之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练球。张桂源站在三分线外，手心沁出的汗把篮球浸得发潮。杨博文站在篮下捡球，白色短裤裹着笔直的小腿，脚踝处还沾着点训练馆外的草屑。
杨博文发什么呆？
杨博文朝他扬了扬下巴，
杨博文投一个看看
张桂源深吸一口气，起跳时余光瞥见对方张开双臂准备卡位，T恤被风掀起一小角，露出腰侧浅浅的腹肌轮廓。他手一抖，篮球擦着篮筐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篮板上。
杨博文偏了
杨博文捡球回来，站到他身边示范，
手肘抬高，手腕用力——像这样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张桂源僵着身子不敢动。杨博文的手轻轻扶在他胳膊上，指尖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运动服渗进来，比阳光还要烫。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张函瑞的栀子花香完全不同，却让心跳漏了半拍。
杨博文看清楚了吗？
杨博文松开手退开半步，眼底带着笑意。
张桂源猛地回神，胡乱点头，再投篮时力道大得离谱，篮球直接飞出了球框范围。杨博文追过去捡球，回头时正好看见他对着篮板发呆，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杨博文休息会儿吧
杨博文把球扔回给他，
杨博文看你脸都白了
场边的长椅被晒得滚烫，张桂源刚坐下就弹了起来。杨博文笑着从包里翻出条毛巾铺在上面，拍了拍示意他坐过来。两人并肩坐着喝水，膝盖偶尔碰到一起，张桂源就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挪，过一会儿又会不自觉地靠回去。
杨博文下周友谊赛，教练让我们打配合
杨博文拧瓶盖的动作顿了顿，
杨博文下午放学后加练？
张桂源好啊！
张桂源答应得太快，声音都劈了，赶紧清了清嗓子补充，
张桂源我、我没问题
杨博文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想起小时候喂流浪猫的场景。那些小家伙总是这样，明明想吃你手里的火腿肠，却又警惕地弓着背，等你把食物放下走远了，才会试探着凑过来。
他忍不住笑出声，从包里掏出个草莓味的糖盒：
杨博文这个给你
张桂源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甲盖，触电般缩回手。糖盒上印着卡通草莓，和那天的牛奶是同个牌子。他捏着糖盒摩挲了半天，才敢打开倒出一颗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时，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扫过。
杨博文张函瑞呢？
杨博文突然问，目光落在训练馆门口。
张桂源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
张桂源他今天请假，说是后颈的伤还没好
话音刚落就后悔了，提到那个牙印，气氛好像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杨博文果然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张桂源心里发慌，正想找个话题岔开，却听见对方轻声说：
杨博文下次别再那么冲动了
他猛地抬头，撞进杨博文认真的眼眸里。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盛着湖水，看得他心里发颤。
杨博文我知道那天……
杨博文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
杨博文你可能不太舒服，才会没控制住
张桂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里的草莓糖都变得发苦。他想说不是的，那天既不是发情期也不是信息素紊乱，只是闻到杨博文身上的味道，又看到他和王浩站在一起说笑，才会突然失控地想在张函瑞身上留下点什么，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这些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变成小声的“嗯”。
杨博文看着他低头抠糖盒的样子，突然伸手想去揉他的头发，指尖快碰到发顶时又收了回来，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博文走吧，再投十分钟
傍晚的训练馆渐渐凉快下来，夕阳透过高窗斜斜地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张桂源投篮的时候，杨博文就在旁边捡球，偶尔喊一句“偏左了”“再用力点”。声音穿过空旷的场馆，带着点回响，听得张桂源心里暖暖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张桂源发现自己的背包拉链坏了，鼓囊囊的像只待产的母袋鼠。杨博文接过来看了看，从工具包里翻出螺丝刀：
杨博文我帮你修修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储物柜，张桂源蹲在旁边递工具，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杨博文的睫毛很长，专注的时候会微微垂着，鼻尖上沾了点灰尘。张桂源忍不住想伸手帮他擦掉，手指抬到一半又猛地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杨博文好了
杨博文把修好的背包递给他，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手背。
张桂源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背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出来，除了球鞋和毛巾，还有半包没吃完的草莓糖，和张函瑞昨天塞给他的栀子花香薰片。
杨博文弯腰帮他捡，手指碰到香薰片时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放进包里递给他：
杨博文挺香的
张桂源的脸瞬间白了，慌忙把背包抱在怀里：
张桂源是、是张函瑞给的，说能安神
杨博文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张桂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他想说其实很少用这个香薰片，想说更喜欢杨博文身上的味道，可这些话像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走出训练馆时，晚风带着青草的味道吹过来，杨博文突然停下脚步：
杨博文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要不要去喝杯水？
张桂源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
张桂源不、不用了吧，太晚了
杨博文就十分钟
杨博文的眼睛在夕阳下亮晶晶的，
王浩我妈烤了饼干，草莓味的
张桂源的脚步像被钉住了，嘴里的拒绝卡在喉咙口，身体却诚实地跟着往前走。杨博文的家是栋两层小楼，院子里种着栀子花，白色的花瓣在暮色里轻轻摇晃。
杨博文进来吧
杨博文推开铁门，院子里的风铃叮当作响。
客厅里飘着饼干的香味，杨博文的妈妈笑着端出盘子：
这就是你常说的小师弟吧？快尝尝阿姨做的饼干
张桂源红着脸道谢，咬了一口发现是草莓夹心的，甜得恰到好处。杨博文坐在他旁边，递过来一杯牛奶，指尖碰到他的杯子时，两人都顿了顿，又像没事人似的移开目光。
张桂源阿姨，我帮您洗碗吧
张桂源吃完饼干就想找事做，坐立难安的样子逗笑了杨妈妈。
不用不用，让博文来就行
杨妈妈拉着他说话，
博文总说你投篮很准，下次比赛阿姨去给你加油
张桂源的脸更红了，偷偷看了眼在厨房洗碗的杨博文。对方穿着白色家居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很细，水流顺着指尖往下淌，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杨博文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杨博文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
走在路灯下，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张桂源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听见杨博文突然说：
杨博文明天我带早餐给你吧，学校门口的豆浆油条
张桂源不用麻烦…...
杨博文不麻烦
杨博文打断他，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杨博文我顺路
张桂源没再拒绝，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快要化开。到了楼下，他转身说再见，杨博文却突然从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他——是个草莓形状的钥匙扣，红得像颗心。
杨博文看你背包光秃秃的
杨博文的耳根有点红，
杨博文随便买的
张桂源接过来，指尖碰到对方的掌心，烫得像有电流窜过。他捏着钥匙扣跑上楼，在楼梯转角回头，看见杨博文还站在路灯下，见他望过来，笑着挥了挥手。
回到家，张函瑞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他手里的钥匙扣吹了声口哨:
张函瑞哟，谁送的定情信物啊？
什么呀！
张桂源把钥匙扣藏在背后，脸涨得通红，
张桂源学长随便买的
张函瑞随便买的能是草莓形状？
张函瑞挑眉，
张函瑞你当我傻啊
张桂源没理他，跑到房间把钥匙扣挂在背包上，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钥匙扣上，泛着暖暖的光。他想起杨博文递东西时避开的指尖，想起他拍肩膀时恰到好处的距离，想起他说“顺路”时微红的耳根。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他们没有像小说里那样告白，没有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却又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杨博文会记得他喜欢草莓味，会在递东西时下意识地避开过于亲密的接触，却又在转身时悄悄放慢脚步等他跟上。
就像此刻书桌上的草莓牛奶，是今天杨博文塞给他的，瓶身上还留着对方的温度。张桂源拿起来喝了一口，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心里发涨。
他打开手机，看见杨博文发来的消息：
杨博文明天七点在路口等你
后面跟着个草莓表情。
张桂源对着屏幕傻笑了半天，手指在输入框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个“好呀”，加了个篮球的表情。
窗外的月光和昨晚一样亮，却好像没那么冷清了。张桂源摸了摸背包上的草莓钥匙扣，突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不用急着说喜欢，不用非要确定关系，像现在这样，能一起训练，一起分享草莓味的东西，偶尔碰到手指会脸红，靠近时会下意识躲开，却又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
这种有点甜又有点酸的滋味，就像还没熟透的草莓，带着点涩，却让人忍不住想多尝几口。
张桂源抱着手机缩进被窝，嘴角还扬着笑。他想起杨博文今天帮他修背包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递牛奶时避开的指尖，想起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这些碎片像星星一样，在心里闪闪发亮。
也许不用急着做什么，就这样慢慢走下去也很好。他想，反正时间还很长，反正他们还有很多个一起训练的下午，很多次并肩走过的夜晚，很多颗没说出口的草莓糖。
至于那份藏在心里的喜欢，就让它像此刻怀里的手机一样，暖暖的，甜甜的，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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