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甜的

他眼中的戒备被一种纯粹的、近乎痴迷的专注所取代。霜晶蓝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那些跳跃的光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冰冷的玻璃碗。指尖触碰到碗壁的刹那，一股熟悉的、让他感到安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他低下头，专注地看着碗中剔透的冰块。阳光透过玻璃和冰块，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投下晃动的水波纹光斑。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试探性地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块冰。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更用力地按了上去。冰块在他指尖下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咔嚓”声，表面融化出一点水痕。

　　夏予声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看着少年眼中那纯粹的、对冰的迷恋和好奇，看着他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看着那霜晶蓝的眼眸里第一次没有戒备，只有一种近乎孩子气的专注。

　　“喜欢？”夏予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知殷的动作顿住。他抬起头，霜晶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看向夏予声。他不太明白“喜欢”这个词的确切含义，但他知道碗里的冰块让他感到熟悉和……安心？他迟疑着，然后，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

　　夏予声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觉。他伸出手，不是去碰沈知殷，而是直接从碗里拈起一小块冰。

　　沈知殷的目光立刻追随着他的手指。

　　夏予声将那小块冰举到眼前，迎着阳光。冰块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旋转，折射出更加炫目的光芒。然后，在沈知殷专注的目光中，夏予声做了一个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将那块冰，放进了自己嘴里。

　　沈知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霜晶蓝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他把冰吃下去了？！

　　夏予声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冷灰色的眼睛看着沈知殷脸上那副呆滞的表情，里面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他咽下融化的冰水，喉结滚动了一下。

　　“甜的。”夏予声淡淡地说，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甜的？冰……是甜的？

　　沈知殷彻底懵了。他低头看看碗里散发着寒气的冰块，又抬头看看夏予声平静无波的脸，霜晶蓝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茫然。冰穹里的冰，只有冷，只有硬，只有死亡的味道。甜的？怎么可能？他犹豫着，迟疑着，也学着夏予声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从碗里拈起一小块冰。冰块的寒意刺着他的指尖。他看着那块小小的、剔透的晶体，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最终，他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勇气和强烈的好奇心，将那块冰，慢慢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冰冷的触感瞬间席卷了口腔！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那不是冰穹里那种纯粹刺骨的、带着金属和消毒水味道的冰冷。这是一种……更温和的冷？而且，当冰块在舌尖慢慢融化，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甘甜？是水本身的味道？还是……

　　他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融化的冰水，霜晶蓝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和探索的光芒，像一个第一次尝到糖果味道的婴儿，完全沉浸在这种新奇的感官体验中，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的……毫无防备。

　　夏予声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背对着落地窗洒下的温暖阳光，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专注舔舐冰块的少年笼罩其中。冷灰色的眼眸深处，那抹审视和警惕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看着沈知殷那副困惑又新奇的模样，看着他霜晶蓝眼眸里第一次映出的、除了冰冷戒备之外的东西，夏予声的嘴角，那个微小的弧度似乎加深了那么一丝。

　　“小怪物。”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