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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有屁用不?

村头约有家杂货铺

话接上回,刘关炎盯着陆玲珑叉腰挺胸的样子,憋了半天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陆玲珑瞪圆了眼,踮着脚把下巴抬得更高,蓝书包带滑到胳膊肘,倒真像只炸毛的白鹅扑棱着翅膀。刘关炎赶紧收住笑,把手里攥皱的橘子糖纸往裤兜里塞,含糊道:“谁要当你小弟,我比你高唉。”

“高有屁用?”陆玲珑撇着嘴,踮脚去够他头顶的槐树叶,指尖还差半寸,急得跺了下脚,“上次陈大力跟个肉球似的,不照样被我捏得嗷嗷叫?”

她甩了甩手腕,细瘦的胳膊划了个野气的弧度:“城里隔壁班男生比你高一个头,想抢我作业抄,被我摁在课桌上写检讨,哭着喊妈呢!你信不信?”

刘关炎被逗得嘴角直抽,刚要反驳,陆玲珑已从书包摸出颗橘子糖,“啪”地拍他手心:“拿着!城里的,比小卖部的硬糖甜——算给小弟的见面礼。”

“谁是你小弟?”他把糖纸捏得咯吱响,却没扔,“刚才在溪边哭鼻子的是谁?”

陆玲珑脸“腾”地红了,伸手就拧他胳膊:“胡说!是沙子迷了眼!”指尖刚碰到他袖子,又猛地缩回,转身往村口走,蓝书包颠得像只扑腾的小翅膀,“明早牛奶忘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关炎捏着橘子糖追上去,看她辫子梢的蓝蝴蝶结晃啊晃,突然笑出声:“那你也得打得过我啊。”

“打不过就咬!”陆玲珑回头瞪他,眼里却闪着笑,“我在城里跟狗抢过肉包子,咬得它夹着尾巴跑!”

这话逗得刘关炎直弯腰,等笑够了,发现她正蹲在小卖部窗口,踮脚指着玻璃柜里的大大泡泡糖:“老板娘,要两包!”

付账时她掏出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找零塞给他一半:“算我请的——以后跟着姐混,零食管够。”

刘关炎捏着那五毛钱,突然觉得这“小弟”当得不算亏。两人嚼着泡泡糖往陈大力家走,薄荷味混着橘子香,在巷子里飘出老远。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陈大力的嚎哭:“我娘非说我抢张晓梅的橡皮!我没有啊!”陆玲珑把泡泡糖“啪”地吐在纸上,往刘关炎手里一塞:“看好了。”

她掀帘进去,叉着腰站在陈大力娘面前:“阿姨,橡皮是我拿的。我想看看城里的和村里的有啥不一样,忘了说。”陈大力娘举着鸡毛掸子的手僵了,陈大力张着嘴,眼泪还挂在腮帮子上。

“你……”他刚要说话,被陆玲珑一眼瞪回去:“闭嘴!再吵就把你抢小胖辣条的事告诉你爹。”

陈大力立马蔫了。刘关炎站在门口,看着陆玲珑背对着他拍胸脯:“以后他归我罩着,谁也别欺负。”阳光从她发梢漏下来,在地上洒成星星点点,倒真有点“村霸”的架势。

第二天一早,刘关炎把热牛奶递过去时,见陆玲珑眼圈发黑。“没睡好?”他问。

“梦见我爸了。”她吸着牛奶,声音闷闷的,“他说等我不发烧了,就来接我回城里。”

刘关炎从书包摸出本孙悟空笔记本,往她怀里一塞:“睡不着就画画,我哥说画画能静心。”陆玲珑翻开,见最后一页他写的毛笔字:“溪柴火软蛮毡暖”,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这啥意思?”她抬头,阳光落她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不知道,就觉得暖和。”他挠挠头。

正说着,黄毛带着俩邻村孩子堵在巷口:“陆玲珑,昨天骗我们说你爸是警察?今天再装,把你书包扔茅坑!”

陆玲珑把笔记本塞给刘关炎,捏拳就上:“我爸真是警察!上周还抓了偷鸡的!”

“吹牛!敢去河边单挑?”黄毛嗤笑。

刘关炎突然把她往后一拉:“别去,河边有碎玻璃。”他掏出陆玲珑给的泡泡糖,慢慢剥开,“陈大力他哥在派出所当辅警,要不现在找他去?”

黄毛的笑僵了——陈大力他哥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几人灰溜溜走后,陆玲珑瞪他:“你咋不早说?”

刘关炎嚼着泡泡糖,含糊道:“打架没意思。”他瞅着她气鼓鼓的样,突然笑了,“不过你刚才想打架的样子,倒像只炸毛的鹅。”

“刘关炎你找死!”陆玲珑追上去,拳头落在他背上,轻得像挠痒。两人在巷子里跑着闹着,惊飞了墙头上的麻雀,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织成金闪闪的网,裹着少年人的笑闹,飘向炊烟升起的地方。

上课铃响时,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教室,陆玲珑的蓝蝴蝶结歪到了耳朵上,刘关炎的书包带滑到了胳膊肘。王老师皱着眉敲讲台:“都坐好!今天学新课文。”

陆玲珑刚把笔记本塞进桌肚,就被刘关炎碰了碰胳膊。他递过来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放学去掏鸟窝不?后山的槐树上有个大的。”

她笔尖在纸条上戳了个洞,回过去:“不去!会被蛇咬!”末尾还画了个龇牙的小蛇。

刘关炎看着那歪歪扭扭的蛇,忍不住笑出了声,被王老师瞪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嘴角却还翘着。阳光从窗缝溜进来,落在两人并排的课桌上,把陆玲珑转笔的影子和刘关炎写算式的笔尖,缠成了一团暖融融的光。

后来陈大力总说,那天他看见陆玲珑把刘关炎的数学作业抢过去抄,却在他写错的地方画了个哭脸;看见刘关炎把陆玲珑不爱吃的青椒夹到自己碗里,被她瞪了一眼又乖乖夹回去。

而刘关炎自己记得最清的,是那天放学,陆玲珑把那颗没舍得吃的橘子糖又塞回他手里,说:“城里的糖,还是留着给你这种爱写字的人吃。”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甜香漫出来时,他突然觉得,当“小弟”好像也没那么糟。

晚上回家,刘关炎,自顾自写着作业,好似忘记了,刚才的约定。

"靠,刘长英,你怎么不喊我起床?"刘关炎愤怒的语音传到了杂货铺,更传到了刘长英耳中。

刘长英:"喊,喊,喊,喊个屁啊,今天是周日!周日哥!"

刘关炎望了望床头的闹钟,脑子灵光乍现,似乎想起了今天要干什么去?

连忙趁刘长英不注意,一手握住冰箱门,另一只手连忙从中拿出一瓶牛奶,后再关上,就连忙跑出家门。

心中暗道:"靠北了,今天睡过头了,陆玲珑,你可不要怪我呀,谁让你昨天拉着我玩到那么晚?"

陆玲珑被接走是在下午了,村口的大槐树下落了满地白花。她爸开着辆绿色吉普停在路边,车斗里堆着她的蓝书包和几件旧衣裳。陆玲珑背着书包往车上走,走到槐树下突然停住,回头往巷口望——刘关炎正扒着墙根躲着,手里攥着块没送出去的鹅卵石,是他前几天在溪边捡的,光滑得像块玉。

“刘关炎!”她突然喊,声音脆得像敲碎了冰,“出来!”

他磨磨蹭蹭走过去,看见她眼眶红红的,却梗着脖子扬下巴,像只倔强的小鹅:“我走了。”

“嗯。”刘关炎把鹅卵石往身后藏,手指攥得发白。

“笔记本别忘了看。”她往吉普那边退了半步,辫子梢的蓝蝴蝶结歪在一边,“等我回来……还当你大姐大!”

话音未落,就被她爸拽上了车。吉普发动时,陆玲珑从后窗探出头,手里挥着那张印着叮当猫的书签,直到车拐过石桥,再也看不见。刘关炎站在槐树下,手里的鹅卵石被体温焐得发烫,才发现书签不知何时飘落在脚边,被风吹得打了好几个滚。

刘关炎一时才反应过来,抓着手中的牛奶,一口气喝了下去,期间丝毫不喘气。

陈大力正抱着CD机从赶镇上的车回来,刚下车,便瞅见了,正在吃独食的刘关炎,并大声质问道:"你在喝什么?…"旁边的指责声还在重复,可却没发现少年的眼角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长大后的自己不仅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还在高三那年,被隔壁班那个总穿白裙子的女生堵在楼梯口告白……更没人能料到,这个少年时连跟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的人,后来成了街坊邻里口中“靠谱得像块老青砖”的存在——村东头王奶奶家的屋顶漏了,他踩着梯子修到半夜;邻村有人耍无赖强占宅基地,他攥着法律条文跟人据理力争到天亮。用陈大力的话说就是:“关炎这小子,真是左手擎香能敬人,右手提枪敢护短,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比谁都硬。”

这性子,跟少年时那个被陆玲珑一句“当我小弟”吓得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可此刻躺在高中宿舍的硬板床上,刘关炎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忽然想起十五岁那个夏天。陆玲珑被她爸接回城里的前一天,把那本印着孙悟空的笔记本还给他,最后一页多了幅简笔画:一只叼着橘子糖的小鹅,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弟,等我回来罩你”。

他摸出枕头下的旧笔记本,指尖划过那行字,突然笑了。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他手背上,像极了当年溪边长草上的露水。

第二天一早,陈大力的电话打进来,喘着气喊:“关炎!快看朋友圈!陆玲珑回咱们村了!说要找你这个‘小弟’算账呢!”

刘关炎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少年时被陆玲珑追着打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混着橘子糖的甜香,让他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抓起外套往楼下跑,晨光穿过教学楼的走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跟在蓝书包后面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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