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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2

村头约有家杂货铺

4

  刘长英:"明天除夕,你们想咋过?"

  玲珑:"天气预报,说明天晚上有暴雪,估计雪会很大"

  刘关炎正蹲在地上擦灯罩,闻言直起身:“暴雪怕啥,家里有煤炉,有饺子,还有奶奶你做的酱肉,窝在家里正好守岁。”

  陆玲珑凑到窗边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要把屋顶压塌。“我想在院子里堆个大雪人,比人还高的那种。”她转身时眼睛亮晶晶的,红棉袄的衣角扫过桌角的糖罐,“还要在雪人手里插根糖葫芦,像举着个小灯笼。”

  刘长英笑着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暖融融的:“行啊,明天让关炎给你铲雪,我煮锅热汤,冷了就进屋喝口。”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柜里翻出块红布,“这个给雪人当围巾,去年陈大力他妈给的,红通通的喜庆。”

  陆玲珑接过来摸了摸,粗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针脚倒是密实。“真好看。”她把红布往刘关炎脖子上一绕,“先给你试试,比你的灰围巾好看多了。”

  刘关炎扯着红布笑:“我可不当雪人。”话没说完,就被陆玲珑拽着往院里跑,“先看看雪够不够厚!”

  院角的雪已经没过脚踝,踩上去咯吱响。陆玲珑弯腰抓了把雪,团成球往他背上砸,雪沫子钻进他领口,凉得他一哆嗦。“偷袭不算!”他弯腰要还手,却见她忽然捂住嘴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刘关炎赶紧停手,把她往屋里拉:“说了让你别疯跑,仔细着凉。”他替她拍掉肩上的雪,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陆玲珑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钻了钻,“就是刚才笑太狠了。”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雪粒,像落了层碎钻,“明天堆雪人时,你当底座,我来堆脑袋,好不好?”

  “你那小身板,能堆得动?”刘关炎捏了捏她的脸,却看见她手背上的疤在冷空气中泛着白,像道浅浅的裂痕。他忽然握紧她的手往屋里走,“进屋暖和去,别冻着了。”

  夜里果然飘起了雪,起初是细碎的雪粒,后来变成鹅毛大雪,簌簌地打在窗纸上。陆玲珑窝在沙发里看刘关炎贴年画,他踩着板凳往墙上糊胶水,年画边角总翘起来,气得他直嘟囔。

  “笨蛋,要先把墙擦干净。”她伸手替他按住年画的角,掌心的温度透过纸背渗过去,“你看,这样就平了。”

  刘关炎低头时,看见她头顶的发旋,像个小小的漩涡。他忽然想起那一次在古镇见她,她穿着白裙子站在石桥上,风掀起她的裙摆,像只欲飞的鸟。那时哪会想到,这个姑娘会穿着红棉袄,窝在自家沙发上,替他按住张歪歪扭扭的年画。

  “在想啥?”陆玲珑仰头看他,眼里映着台灯的光,像盛着两汪水。

  “在想,明天的雪人该给你留个位置。”他弯腰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快睡吧,明天要堆雪人呢。”

  陆玲珑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你说,雪会不会把院门堵住?”

  “堵了我就铲开。”他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实在不行,咱们就在屋里开个小派对,就咱仨,还有小花寄来的那盒巧克力。”

  她笑着点头,眼睛慢慢闭上,手却还攥着他的衣角没松开。刘关炎坐在床边,听着窗外的雪声,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那道疤在月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像被雪覆盖的小径,藏着只有他们知道的路。

  他想起她白天说的话——“难过的时候,甜的东西总是好的”。或许雪也是甜的,不然怎么会让所有的期待,都变得软软糯糯的,像裹着层糖霜。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整个院子都捂进了白棉花似的梦里。明天的雪人一定很高,红围巾在风里飘,像朵永远不会谢的花。而屋里的人,正等着天亮,等着把所有的温暖,都堆进这个暴雪的除夕里。

  过了很久,刘关炎终于又遇见了刘阿平…

  刘关炎:"都安顿好了吗?"

  刘阿平:"嗯,按照你说的,顺其自然"

  刘关炎:"你要知道,真正的顺其自然不是听其自然。在你感觉无能为力的时候,不要拿顺其自然来敷衍人生道路上的坎坷荆棘。你要明白,真正的顺其自然,是先进人士而后听天命,然后接受事与愿违,是竭尽所能之后的不强求,并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他蹲在田埂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泥土里的小石子。脚边那丛野菊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去年冬天被雪压得蔫了,开春竟自己冒出了新芽,黄灿灿的小花攒成一团,风一吹就晃悠悠的。

  “我懂。”他喉结动了动,声音里还带着晨露的湿意。外婆走的那天,他在她枕头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还有张泛黄的药方,是他小时候发烧时抓药的单子,上面的字迹早就模糊了。

  他站起身,衣角扫过草叶,沾了些细碎的绒毛。“前阵子把外婆的拖拉机修好了,就在堂屋摆着。”他望着远处的河塘,水边长了丛芦苇,风一吹就沙沙响,“以前总觉得跑出去做生意才叫有出息…”

  "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5

  像雨后春笋一般,年过后有些事情总要发生的,此时的刘关炎已经彻底放下了所有不适…

  一大早,刘关炎从床上爬起来,望着旁边还在熟睡中的玲珑,坏笑了一下跑出屋外,大声喊道:"老婆!"

  陆玲珑被这声喊惊得睫毛颤了颤,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嘟囔:“大清早亡了,怎么一大早还请安呢?……”

窗外的阳光已经爬上窗台,把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染成了金棕色。刘关炎踮脚溜回卧室,蹲在床边看她,见她嘴角还抿着点笑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再不起,向日葵该渴死了。”

“哪有那么娇气。”陆玲珑掀开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抓过外套,手背上的疤在晨光里淡得几乎看不见。她忽然想起什么,往床头柜摸了摸,摸出颗水果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今天要去驾校,你别忘了。”

“忘不了。”刘关炎替她把外套披好,“我昨儿把自行车擦了,等会儿带你先去吃豆浆油条。”

院子里的积雪早就化了,两个并排放的花盆里冒出了嫩绿的芽,顶着层薄露,像刚出生的小鸡崽。陆玲珑蹲在花盆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长得真快,比你科目二学得快多了。”

“那能一样吗?”刘关炎拎着自行车出来,车把上挂着个布包,里面是给她带的水壶,“方向盘哪有你难哄。”

陆玲珑笑着踹了他一脚,却被他顺势拉住手,往门外走。“哎,我的鞋!”她挣了挣,看见他手背上沾着点泥土,是刚才摆弄花盆时蹭的,像颗小小的痣。

驾校的教练见了他们就笑:“小两口又来了?今天可得让你媳妇好好盯着,上次倒车差点撞着花坛。”

陆玲珑立刻挺直腰板,像模像样地站在旁边:“教练放心,我盯着呢!”她手里攥着根树枝,等刘关炎坐进驾驶室,就隔着车窗指挥,“往左打半圈!笨蛋,看后视镜啊!”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车身上,像只跟着跑的小尾巴。刘关炎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却忍不住笑——以前总觉得日子是按部就班的作业和工作,现在才知道,原来被人凶巴巴地盯着练车,也是件甜滋滋的事。

中午在驾校旁边的小饭馆吃饭,陆玲珑把碗里的鸡蛋夹给他,自己扒拉着米饭:“下午我想去医院复查,顺便看看小花。”

“我陪你去。”刘关炎往她碗里添了块排骨,“正好把新拍的合照给小花看看,她肯定说你胖了。”

“才没有。”陆玲珑鼓着腮帮子,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你看,这是我们还没做的事:坐摩天轮,看海,给向日葵换大花盆……”

刘关炎凑过去看,最后一行是用红笔写的:“教老公学会倒车入库。”他笑着抢过本子,在后面添了句:“和老婆一起慢慢变老。”

陆玲珑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抢,却被他握住手腕。阳光透过饭馆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手背上的疤像片透明的蝉翼,在光里轻轻颤着。

“你看,”刘关炎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春天真的来了。”

远处的田埂上,野菊花开得正盛,风一吹就晃悠悠的。就像有些人,有些事,不管冬天有多冷,只要攥着彼此的手,总能等到抽芽开花的那天。而那些没做完的事,没说够的话,都藏在往后的日子里,像向日葵跟着太阳转那样,自然而然地,就一一实现了。

  6

  陈大力回来那天,胡同口的老槐树刚抽出新绿,一辆银灰色的小面包车“嘎吱”一声停在杂货铺门口,车身上还贴着“南方精品批发”的红底黄字,在日头下亮得晃眼。

刘关炎正帮陆玲珑把晾好的床单收进来,听见刹车声探头一看,就见陈大力从驾驶座下来,穿着件熨得笔挺的夹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拎着个黑皮箱,跟去年那个背着帆布包的愣头青判若两人。

“哟,这不是陈总吗?”刘关炎笑着迎上去,拍了拍他胳膊,“这阵仗,是把南方市场搬回来啦?”

陈大力哈哈笑,露出两颗镶了金的大门牙,倒还是老样子:“啥总啊,就混口饭吃。”他拉开后车门,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纸箱,“打开瞧瞧,都是南边的新样式,有玲珑念叨的那种带向日葵图案的桌布。”

陆玲珑刚把床单叠好,闻言走出来,围裙上还别着根绣绷,上面绷着块蓝布,正绣着朵半开的向日葵。“可算回来了,”她眼里亮闪闪的,“前儿还跟关炎说,你再不来,去年欠我的那碗糖水该翻成十倍了。”

“少不了你的。”陈大力从黑皮箱里拿出个精致的木盒,递过来,“特意去苏绣店挑的,你不是爱绣花吗?这丝线颜色全,比你用的粗线好看。”

陆玲珑打开盒子,里面的丝线绕在竹轴上,红的黄的紫的,像把揉碎的彩虹。她指尖捻起根鹅黄色的线,正好能绣向日葵的花盘,忍不住笑:“这得绣到明年去。”

刘关炎瞅着面包车,忽然喊:“长英婶,快出来看,陈大力开公司回来啦!”

刘长英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账本,看见面包车时眼睛一亮:“这孩子,真出息了!”她往陈大力手里塞了个红布包,“去年给你求的平安符,揣着吧,在外头跑总比家里操心。”

陈大力把平安符塞进夹克内袋,拍了拍胸脯:“婶放心,我在南边租了个门面,以后这边杂货铺缺啥,一个电话我就送过来。”他忽然朝胡同口挥挥手,“对了,我还请了个伙计,刚去买汽水了。”

说话间,个穿格子衫的年轻小伙拎着塑料袋跑过来,手里攥着三瓶橘子味汽水。陈大力拧开一瓶递给陆玲珑,又拧开一瓶塞给刘关炎,自己举着瓶仰头灌了大半,喉结滚动着,忽然抹了把嘴笑:“忘了说,小花从云南寄了包普洱茶,说是给婶泡着喝的,我放副驾了。”

陆玲珑喝着汽水,看陈大力指挥小伙搬箱子,阳光照在他新夹克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刘关炎凑过来,低声笑:“这家伙,倒真把日子过顺了。”

她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线轴,鹅黄色的线在阳光下泛着暖光。远处的胡同里,有人探出头看新鲜,议论着“陈家小子发财回来了”,而杂货铺院里的向日葵,正悄悄把花苞挺得更高些,像在为这场热热闹闹的重逢,憋着股要开花的劲儿。

日子嘛,就是这样,有人远行,有人归来,有人把日子过成了呼啸的风,有人把日子过成了慢慢转的向日葵,到头来聚在一块儿,碰着杯汽水,笑着说着,就都是最隆重的光景。

  傍晚收摊时,陈大力非要请大家去胡同口的小饭馆。刘长英嫌外面闹腾,让他们年轻人去,自己留在杂货铺守着。陆玲珑换了件新做的蓝布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向日葵,是用陈大力带的丝线绣的,针脚比上次匀整多了。

小饭馆的老板娘见了陈大力就笑:“这不是大力吗?出息了啊,开上小汽车了。”

“婶儿快别取笑我。”陈大力把菜单往陆玲珑面前推,“想吃啥点啥,今儿我请客。”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夹克内袋摸出个信封,“对了,这是给长英婶的,去年欠的账本,连本带利。”

刘关炎把信封推回去:“刘长英能要你的钱?当初让你出去闯,就没指望你还这个。”

“那不行。”陈大力把信封塞进刘关炎手里,“我在南边能站稳脚,全靠当初婶偷偷塞给我的那笔本钱。”他夹了块红烧肉给陆玲珑,“说真的,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我在仓库里啃冷馒头,就想着回来给你们炖锅热乎的。”

陆玲珑咬着筷子笑:“那你可得多吃点,看你"瘦!"的,比关炎还不经饿。”

“哪能啊。”陈大力扒拉着米饭,忽然压低声音,“我在南边谈了个对象差点就结婚了,是批发布料的,下次带回来给你们瞧瞧。”

刘关炎刚喝进嘴里的啤酒差点喷出来:“可以啊,藏得够深的。”

“这不是没确定嘛。”陈大力挠挠头,耳尖有点红,“她总说想看看北方的向日葵,等秋天花开了,我就带她来。”

回去的路上,晚风带着点槐花的甜香。陈大力开着面包车在前头,刘关炎牵着陆玲珑走在后面,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陆玲珑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上的星星:“你看,那颗最亮的,像不像向日葵的花盘?”

“像。”刘关炎握紧她的手,她手背上的疤在夜色里几乎看不见,只有摸上去才能感觉到点浅浅的凹凸,“等陈大力的对象来了,咱们四个去公园坐摩天轮,你不是一直想坐吗?”

“嗯。”陆玲珑往他怀里靠了靠,“还要给向日葵换个大花盆,现在的盆都快装不下了。”

面包车在前面停了下来,陈大力探出头喊:“快上来,晚风吹多了着凉。”

陆玲珑刚要拒绝,就被刘关炎塞进了后座。车窗开着,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绣着的向日葵。陈大力忽然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放着首老歌,调子慢悠悠的,像他们走过的这些日子。

“对了,”陈大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我打算在镇上开个分店,就卖南边的这些新鲜玩意儿,你们要是想干点啥,咱们合伙。”

刘关炎看着陆玲珑,她眼里闪着光,像藏着星星:“她想去学插花,说想把杂货铺的角落改成小花摊。”

“那正好。”陈大力打了把方向盘,“我下次进货给你们捎点花瓶,向日葵配青瓷瓶,肯定好看。”

车开到杂货铺门口时,院里的灯还亮着。刘长英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手里拿着陈大力带的苏绣丝线,正借着灯光穿针。看见他们回来,她举着线笑:“这线太细了,眼睛跟不上喽。”

陆玲珑走过去接过针线,三两下就穿好了:“我教您,这线得对着光穿。”

陈大力把车停好,站在院门口看她们,忽然觉得这场景比在南边签下的任何一笔合同都踏实。晚风拂过,向日葵的叶子沙沙响,像在说这日子啊,就该这样——有牵挂的人,有想做的事,还有漫漫长夜里,一盏永远为你亮着的灯。

刘关炎递给他一瓶啤酒,两人靠在门框上,看着院里的娘俩。月光落在向日葵的花苞上,泛着层淡淡的银辉,像个蓄满了暖意的梦。

“你说,”陈大力喝了口酒,“咱们是不是该给杂货铺换块新招牌?”

刘关炎笑了:“早想换了,就叫‘长英杂货铺·向日葵分号’。”

晚风里,好像真的有向日葵开花的声音,轻轻的,暖暖的,像要把所有的期待,都吹进这刚开头的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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