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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裹着潮气,刘关炎刚把院角的冻土翻松,就听见陆玲珑趿着拖鞋从屋里出来。她没像往常那样站在门口等他回头,而是径直走到他身后,猛地捂住他眼睛。
“猜我手里有什么?”她的掌心带着刚睡醒的温度,指缝里漏出点纸页的脆响。
刘关炎掰开她的手,看见她举着本烫金封面的相册,封面上印着“结婚纪念”四个金字。“昨儿翻箱底找出来的,”她把相册往他怀里一塞,蹲下来扒拉他刚翻过的土,“你看这土,潮得能攥出水,正好种新种子。”
相册里夹着他们去民政局那天的照片。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裙子,手背上缠着层薄纱布——那是发病时打翻热水壶烫的,当时还泛着红肿。他记得拍照时她非要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被他拽出来按在自己腰上:“遮什么,以后我替你挡着。”
“这张拍得你脸歪了。”陆玲珑戳着照片里他的侧脸,忽然抬头看他,眼里亮得像揣了星子,“今天去拍张新的吧,我昨儿路过照相馆,看见橱窗里有穿军装的样板,你穿肯定好看。”
刘关炎刚想说“又折腾”,就被她拽着胳膊往屋里拖。她的力气忽然大得惊人,像怕他跑了似的,指尖几乎要嵌进他胳膊的肉里。“快点快点,”她回头时发梢扫过他下巴,“我还藏了瓶红酒,拍完照回来喝。”
药瓶在床头柜上摆得整整齐齐,瓶身的标签被摩挲得发皱。陆玲珑倒药时手没抖,却在吞下药片的瞬间抓住刘关炎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跳得多有劲。”她的心跳撞得他掌心发颤,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知道你有劲。”他抽回手替她倒温水,看见她手背上的疤——那道烫伤的痕迹在初春里泛着浅白,像片晒干的芦苇叶。去年冬天干燥,这疤裂了道细缝,她夜里痒得睡不着,他就起来替她涂药膏,药膏的薄荷味混着她发间的洗发水香,成了冬夜最清楚的味道。
去照相馆的路上,陆玲珑非要骑那辆老式自行车。她坐在前梁上,后背贴着他的胸口,红棉袄的布料蹭得他下巴发痒。“你看前头那棵柳树,”她忽然伸手去够垂下来的枝条,“芽都鼓起来了,像你没刮干净的胡茬。”
刘关炎攥紧车把,感觉她的身体在轻微发颤——不是冷的,是没力气。他想下来推车,被她按住手:“别停,就这样骑。”她转过头,嘴唇离他只有寸许,“我想让风把咱俩的影子吹在一块儿。”
照相馆的老师傅举着相机喊“靠近点”时,陆玲珑忽然踮脚吻在他嘴角。快门“咔嚓”响的瞬间,刘关炎看见她眼里的泪——不是伤心的,是亮闪闪的,像把碎金子撒进了水里。
“这张肯定好看。”她捏着刚洗出来的照片,指尖在他穿军装的肩膀上划来划去,“等我走了,你就把这张挂墙上,比遗照强多了。”
刘关炎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想说“别胡说”,却看见她正把照片塞进他内袋,掌心贴着他的心跳:“我知道你怕听这个,但我不怕。”她的声音忽然轻下来,像片羽毛落在他心口,“我怕的是,你以后想不起我笑的样子。”
路过菜市场时,陆玲珑拽着他钻进人群。她抢在小贩收摊前买下最后一把雏菊,又在猪肉摊前站住,指着块五花肉说“晚上做红烧肉”。老板称肉时,她忽然踮脚凑到刘关炎耳边:“昨晚我梦见咱家门口的向日葵开了,黄灿灿的,把天都染成金的了。”
“那是你想吃瓜子了。”他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看见她耳后藏着片没撕掉的药膏——今早她趁他翻土时偷偷贴的,大概是夜里又痒得厉害。
回家路上,陆玲珑把脸埋在他后背,声音闷闷的:“刘关炎,我其实挺怕死的。”自行车碾过石子路,她的声音跟着颠:“但我更怕,你忘了我曾活过。”
刘关炎猛地捏紧车闸,车链子“咔嗒”一声卡了壳。他转身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发现她嘴唇发白,手背上的疤在风里泛着青白。“回家喝红酒。”他把她的脸按在自己颈窝,闻到她发间混着的药味和雏菊香,忽然觉得这初春的风,刮得人眼眶发酸。
陆玲珑把雏菊插进玻璃瓶时,手在抖。刘关炎刚把红烧肉倒进砂锅,就听见她喊“快来”——她正把那张新拍的照片塞进相册,和去年那张并排摆着。“你看,”她指着照片里的自己,“手背上的疤淡多了。”
“嗯,快看不见了。”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砂锅在灶上咕嘟作响,肉香混着药味漫出来,像把日子熬成了一锅稠稠的粥。
陆玲珑忽然转身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猫。“我给病友群的人发消息了,”她的声音闷在他衬衫里,“说我今天拍了张特好看的照片,还吃了三块红烧肉。”
“不怕他们说你不忌口?”
“怕什么,”她抬起头,眼里闪着点狡黠的光,“活着就是要尽兴啊。”她忽然拽着他往阳台跑,指着那盆刚冒芽的向日葵,“你看,它在使劲长呢。”
暮色漫进阳台时,陆玲珑把红酒倒在两个搪瓷杯里。酒液晃出细碎的光,像她手背上跳动的疤。“干杯,”她举起杯子碰了碰他的,“祝我们——活一天,就赚一天。”
刘关炎看着她仰头喝酒,喉结滚动的样子,忽然想起她刚出院那天,也是这样举着水杯说“以后请多指教”。那时她手背上的疤还红着,像朵没开的花。
“其实我偷偷停了两天药。”陆玲珑忽然说,手指在杯沿划来划去,“想试试,没药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但我发现,没你的日子,才是真的没滋味。”
刘关炎没说话,只是把她剩下的半杯酒倒进自己嘴里。红酒的涩味裹着她的话,呛得他眼眶发热。他忽然明白,陆玲珑的大胆从来不是折腾,是怕时间不够——她想把一辈子的事,都塞进这朝不保夕的日子里。
夜深时,陆玲珑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刘关炎,”她迷迷糊糊地说,“明天去看海吧,我查了天气预报,说是晴天。”
“好。”他替她掖好被角,看见月光落在她手背上,那道疤像片透明的蝉翼。
窗外的风卷起窗帘,带来些微的暖意。刘关炎摸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带防晒霜、带晕船药、带她爱吃的话梅”,想了想,又加了句“记得拍海浪”。
他知道,陆玲珑要的从来不是救赎。她只是想在有限的日子里,把爱活成一场盛大的烟火——哪怕只有一瞬,也要亮得让他记一辈子。而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把这场烟火,点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天快亮时,陆玲珑忽然坐起来,拽着他往阳台跑。东边的云已经泛了金,她指着那盆向日葵,声音亮得像晨光:“你看,它又长高了点。”
刘关炎从背后抱住她,感觉她的身体还在发颤,却笑得比阳光还烫。“是啊,”他低头吻了吻她手背上的疤,“咱们也一样。”
"我爱你,刘关炎!"
刘关炎的手还僵在她手背上,那三个字像团火,顺着指尖烧进心里,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慌张都燎得透亮。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咚咚的,比灶上炖肉的砂锅还响。
“你……”他刚要开口,就被陆玲珑踮脚堵住了嘴。她的嘴唇带着清晨的凉意,混着点没漱干净的牙膏薄荷味,还有种不管不顾的烫。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害怕,是用力太狠,连带着发梢都扫得他脸颊发麻。
“我知道你也爱我。”她松开他时鼻尖蹭着他下巴,眼里的光比东边的朝霞还烈,“但我就要听你说,现在就要。”
刘关炎喉结滚了滚,伸手把她按进怀里。她的红棉袄被揉得皱巴巴的,像朵被风压弯的花,却在他怀里拼命挺直了腰。“我爱你。”他对着她发顶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爱你不顾一切的冲动,爱你对我的承诺,爱你把药瓶摆得像列队的小兵,爱你手背上那道疤——它比任何花胎记都好看。”
陆玲珑忽然笑出声,眼泪却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像滴熔了的糖。“不够。”她拽着他的衣领晃,“还要说,爱我折腾你拍照片,爱我非要在冬天吃冰棍,爱我……就算以后走不动路了,你也得推着轮椅带我校门口看学生放学。”
“爱。”刘关炎扳过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的眼泪,“爱你所有折腾,爱到想把你的日子掰成两半过,一半用来陪你发疯,一半用来记住你发疯的样子。”
晨光漫过阳台栏杆时,他们还保持着相拥的姿势。陆玲珑忽然拽着他往屋里跑,拖鞋在地板上磕出急促的响。“快点收拾东西!”她把旅行包往床上一扔,开始翻衣柜,“海边上肯定有卖贝壳的,我要捡个最大的,回来养向日葵种子。”
她的手在抖,却把他的蓝衬衫叠得方方正正。刘关炎看见她把药瓶塞进包的侧袋,瓶身和她偷偷藏的巧克力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别漏了那个。”他指着床头柜上的相册,“新拍的照片得带着。”
陆玲珑回头时,眼里的泪还没干,嘴角却翘得老高。“早想到了。”她把相册塞进包最底下,上面压着他的军绿色外套,“这样不管走到哪,咱们都在一块儿。”
去车站的路上,陆玲珑非要走小路。路边的蒲公英刚冒绿芽,她蹲下来吹了口气,白色的绒毛却没飞起来,沾在她手背上,像层细碎的雪。“你看,它们也舍不得我走。”她抬头时,那道疤被绒毛遮了小半,倒像开了朵白生生的花。
刘关炎弯腰替她摘绒毛,指尖碰到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绣向日葵时被针扎的,是翻土时被石子磨的,是无数个和日子较劲的痕迹。“走了,车要开了。”他握住她的手往车站跑,感觉她的手指在他掌心用力回握,像要刻下彼此的温度。
候车室里人不多,陆玲珑抱着包靠在他肩上,忽然指着窗外的火车笑:“你看它喘气的样子,像不像团团?”——那只刚买回来的小鸡总爱把头埋在翅膀里,一呼一吸时绒毛会轻轻颤。
“像。”刘关炎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围巾,看见她手背上的绒毛又沾了些,是刚才跑的时候蹭的。他忽然想起昨晚她偷偷爬起来,在他手机备忘录里加了行字:“带瓶护手霜,她手开春总脱皮。”
火车开动时,陆玲珑把脸贴在车窗上,手指在玻璃上画向日葵。“你说,海边的向日葵会不会长得比人高?”她转过头,发梢上沾着点阳光的金粉,“等咱们回来,院角的种子该发芽了吧?”
“肯定比你还高。”刘关炎把她的手包进自己掌心,呵了口气暖着,“等它们开花,咱们就搬个小板凳坐在中间,你绣你的花,我给你读报,像老家那些晒太阳的老夫妻。”
陆玲珑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车过隧道时,黑暗漫进来的瞬间,刘关炎感觉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个字,一笔一划的,像朵慢慢绽开的花。
他知道那是“爱”。
就像他知道,这趟去海边的路或许不会太长,但只要她还在身边,哪怕只是看一眼浪花拍礁石,捡一枚被潮水冲上岸的贝壳,都是老天爷额外赏的糖。
车窗外的树影往后退,陆玲珑忽然轻轻哼起歌,调子跑了十万八千里,却像根线,把他心里所有的褶皱都熨得平平整整。刘关炎低头看她,她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点泪,手却攥着他的衣角没松,像抓住了整个春天。
他悄悄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那里暖和,能护住她手背上的疤,护住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护住那句在晨光里烧得滚烫的“我爱你”。
路还长着呢。他想。
长到足够让向日葵爬满院墙,长到足够让海边的贝壳养出花来,长到足够让他把“我爱你”这三个字,每天换着花样说给她听——直到日子把所有时光都酿成蜜,甜得能盖住所有药味。
火车过了两站,阳光斜斜地淌进车窗,把陆玲珑的发梢染成金的。她忽然把脸凑到玻璃上,哈出团白气,用指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刘关炎你看,”她转头冲他晃手,手背上还沾着点蒲公英绒毛,“像不像咱们相册里那页夹着的糖纸?”
刘关炎顺着她的手看去,那爱心被阳光晒得慢慢淡了,倒真像去年情人节他买的水果糖糖纸——被她小心地压在结婚照旁边,边角都磨圆了。“像。”他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的水汽,“等会儿到站买袋水果糖,你再画个大点的。”
“才不要。”陆玲珑往他怀里缩了缩,膝盖顶着他的腿,“要画在你手心里,这样洗手都洗不掉。”她真的把冰凉的指尖按在他掌心,画了个小小的圈,“这是盖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连做梦都不能跑。”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早就是了,从你把烫破皮的手往我腰上按那天起,就盖章了。”
陆玲珑忽然笑出声,从包里翻出个小本子——是她记“未完成清单”的那个,纸页边缘卷了毛边。“你看我加了新的,”她指着其中一行,字迹被水洇过,有点模糊,“在海边捡五十个贝壳,回家串成风铃挂在向日葵花盆上。”
“五十个太多了,你体力跟不上。”刘关炎拿过本子,用铅笔把“五十”改成“二十”,“剩下的三十个,我替你捡,算我借你的,以后用你的向日葵种子还。”
“才不借。”她抢过本子,又把“二十”改回“五十”,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我要自己捡,捡不动了就坐在沙滩上数,数一个算一个,反正得凑够数。”她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像说什么秘密,“医生说我恢复得好,说不定能活到向日葵爬满墙头呢。”
刘关炎的心猛地一松,像被人悄悄抽走了块石头。他低头看见她手背上的疤,在阳光下几乎成了透明的,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那道浅浅的印子。“肯定能。”他捏了捏她的手,“到时候让陈大力给咱们搭个花架,让向日葵爬到房顶上,比镇上的广告牌还显眼。”
“还要让小花带着病友来看,”陆玲珑的眼睛亮闪闪的,像盛着刚捞上来的海水,“告诉他们,生病也能种向日葵,也能看海,也能……”她顿了顿,忽然踮脚在他下巴上咬了口,“也能咬自己老公的下巴。”
他被她咬得笑出声,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心点,别把牙硌坏了,等会儿还要吃红烧肉呢——昨晚你非让我把肉装进保温桶,现在估计还热乎着。”
“红烧肉哪有你好吃。”陆玲珑嘟囔着,却乖乖从包里摸出保温桶,刚打开条缝,肉香就漫了出来,混着车厢里淡淡的泡面味,竟格外让人踏实。她用勺子舀了块肥瘦相间的,递到他嘴边:“啊——”
刘关炎张嘴接住,肉香在嘴里化开时,听见她小声说:“其实我偷偷加了点冰糖,你爱吃甜的。”
他忽然想起今早翻土时,那颗自己冒出来的向日葵种子,白胖的芽尖裹着层褐皮,像个刚睡醒的小虫子。原来有些东西,不用特意去催,就会自己使劲长,比如种子,比如爱,比如他们小心翼翼却又不管不顾的日子。
“你也吃。”他舀了块瘦肉喂她,看着她嚼得腮帮子鼓鼓的,忽然觉得这火车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人想把窗外的树影都拽过来,垫在车轮下,好快点到海边。
陆玲珑咽下肉,忽然指着窗外掠过的一片油菜花田,黄灿灿的,像泼翻了的向日葵花海。“你看!”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它们在跟咱们打招呼呢!”
刘关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油菜花被风吹得像片金浪,涌得人心里暖暖的。他握紧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回画了个圈——就像她刚才盖的章。
“嗯,”他对着她笑,眼里的光比油菜花还亮,“它们说,祝咱们在海边捡满五十个贝壳。”
"47、48、49,老公,咱们还差一个!"
"再找找吧,老婆。"
刘关炎弯腰在礁石缝里扒拉,指尖被蛎壳划了道细口,渗出血珠也没在意。陆玲珑蹲在不远处的沙滩上,裙摆沾了层湿沙,像撒了把碎钻。海风卷着她的声音过来:“会不会被浪卷走啦?”
他刚要应声,后腰忽然被轻轻碰了下。转身时,看见个穿米白风衣的女人站在逆光里,手里捏着块月牙形的贝壳,贝壳边缘泛着淡粉色的光。“请问……这块是你掉的吗?”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浸了海水的棉花。
刘关炎的目光顿了顿。是之前那姑娘,上大学时那个被刘关炎暗恋并且一直陪着他的姑娘,他之前傻气地写过情书,被她笑着退回,说“你打球时脸红的样子比情书可爱…”。“不是我的,”他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发烫,“我们在找第五十个贝壳。”
“第五十个?”那姑娘举着贝壳笑了,“真巧,我刚在浪花里捡的,算缘分吗?”她的指甲涂着淡粉色的甲油,和贝壳的颜色很配。
“老公!找着没——”陆玲珑的声音像颗小炮弹,噔噔噔跑过来,红棉袄被风吹得鼓鼓的,看见那姑娘时猛地刹住脚,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发现陌生猫的小刺猬。
“这位是?”她往刘关炎身后缩了缩,又猛地探出头,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力道不大,却带着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上大学时同学,`林溪'。”刘关炎刚说完,就被陆玲珑用胳膊肘怼了下肋骨,疼得他龇牙。
林溪把贝壳递过来,指尖轻轻碰到刘关炎的手:“这贝壳挺特别的,说不定就是你们要找的。”
陆玲珑的眼睛瞬间亮了,却故意扭过头:“谁稀罕呀……不过看在它长得还行的份上,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她伸手去接,手指却在半空中拐了个弯,拽住刘关炎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谢啦姐姐,不过我老公脸皮薄,跟陌生姑娘说话会脸红,我替他收啦。”
林溪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你俩真有意思。”她看了眼刘关炎,眼里带着点释然的笑意,“当年他给我递情书时,脸比现在红三倍。”
“哦?情书?”陆玲珑的声音忽然拔高,眼睛眯成条缝,手在刘关炎胳膊上拧了个圈,“老公,你还给别人写过情书呢?我怎么不知道?”
“都是陈年旧事了……”刘关炎想解释,却被陆玲珑捂住嘴。
“什么旧事呀,”她踮脚在他脸上亲了口,声音响亮得能盖过海浪,“现在他连鞋带都是我帮着系的!情书?他现在只会给我写购物清单!”她忽然举起手里的贝壳,冲林溪晃了晃,“你看,这是我们捡的第五十个,要串成风铃挂在婚房里,婚房里全是我绣的向日葵,每朵都绣着我俩的名字呢!”
林溪被她逗得直笑:“知道了知道了,主权宣示很到位哦。”她摆摆手,“你们玩,我朋友在那边等我呢。”
看着林溪走远,陆玲珑才哼了一声,把贝壳往刘关炎口袋里一塞:“老实交代,当年写了多少封?有没有比给我写的检讨书还长?”
“就,就没几封,还有些被退回来了。”刘关炎捏了捏她的脸,满是沙子的手把她蹭成了小花猫,“而且我给你写的不是检讨书,是‘余生清单’,比情书贵重一百倍。”
陆玲珑的气瞬间消了,忽然拽着他往海浪里跑:“那快把贝壳洗干净!回家我就串风铃,挂在向日葵花盆上,让它天天替我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