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漫过脚踝,凉丝丝的。陆玲珑举着五十个贝壳在风里转圈,红棉袄像朵炸开的花。刘关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第五十个贝壳来得正好——就像命运特意留了个位置,让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所有空白都填成甜的。
“慢点跑!”他追上去,从背后抱住她,闻到她发间的海盐味混着阳光香,“小心贝壳硌着脚。”
“才不呢,”陆玲珑转过身,在他唇上啄了口,“有你在,硌着也甜。”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印在沙滩上,像幅被海水浸软的画。五十个贝壳在陆玲珑怀里闪着光,其中那个月牙形的,被她用红绳单独系了个结,像枚小小的戒指。
2
晚上的空气结合着海风的咸味而使人注意,正有一对小情侣在邻边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办理入住时,前台小姑娘盯着陆玲珑怀里鼓鼓囊囊的布包笑:“里面装的是宝贝呀?”
陆玲珑把包往刘关炎怀里塞,自己趴在柜台上数贝壳:“是五十个贝壳!要串风铃的。”她忽然抬头,眼睛弯成月牙,“我们今天结婚纪念日哦,特意来海边捡的。”
刘关炎正掏身份证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她——明明上周才过的纪念日,这姑娘又编新说辞。却见陆玲珑冲他眨眼睛,手在柜台底下偷偷勾他的手指,指尖带着海风的凉意。
“是吗?那太巧了。”前台递来房卡时多给了颗水果糖,“我们酒店给纪念日客人准备了小礼物,顶楼露台能看星星,晚上去正好。”
“谢谢!”陆玲珑剥开糖纸塞刘关炎嘴里,柠檬味的酸气瞬间漫开。她拖着他往电梯跑,红棉袄扫过走廊的盆栽,带起阵风,“快点快点,我要把贝壳摆成爱心!”
电梯里镜面映出两人的影子,她的发梢沾着细沙,他的军绿色外套肩上落着根她的红毛线。陆玲珑忽然踮脚,用沾着糖渍的手指在镜面上画圈:“你看,咱们的影子粘在一块儿了。”
门刚开条缝,她就蹦进去扑到床上,贝壳从布包里滚出来,在地毯上撒成片碎光。“你看这床软不软?”她拍着床垫,忽然往旁边挪了挪,拍出手印,“快来躺!像躺在云朵上!”
刘关炎刚把行李放下,就被她拽着跌进被子里。她的头发蹭得他下巴发痒,声音裹着糖味:“刚才前台说能看星星,等会儿去露台喝酒吧?我包里还有半瓶红酒呢。”
他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垂——大概是被海风冻的。“先把沙子抖干净,”他起身替她拍裙摆,看见布包角落里露出半截药盒,“该吃药了。”
陆玲珑乖乖坐起来,看着他倒温水,忽然指着窗外的海浪笑:“你看浪花在拍窗户,像不像在敲门说‘祝你们晚安’?”她吞下药片,忽然凑过来咬他嘴角,“刚才那糖太酸了,要你嘴里的甜。”
窗外的潮声忽远忽近,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点白天没擦掉的蒲公英绒毛,在灯光下像落了星子。刘关炎忽然想起大学时林溪退回的那封情书,纸页上被他洇湿的墨迹,原来早就为现在的吻留着位置。
“傻样。”他刮了下她的鼻子,听见她在怀里闷闷地笑,像只偷到糖的小兽。贝壳在床头柜上闪着光,其中那枚月牙形的被她摆在最中间,旁边压着张今天刚拍的合照——她举着贝壳笑得眯眼,他的嘴角沾着她蹭过来的糖渍。
刚躺到床上,陆玲珑忽然“嗷”一声弹起来,手在被子里摸索半天,掏出枚棱角尖锐的贝壳。“差点硌成双眼皮!”她举着贝壳晃,忽然往刘关炎怀里塞,“都怪你,刚才没帮我收好。”
刘关炎刚要笑她自己乱放,就见她眼珠一转,忽然把贝壳往他睡衣口袋里塞:“给你当护身符,晚上不许抢被子。”话音刚落,整个人像只猫似的蜷过来,腿直接架到他腰上,“这样你就抢不动了。”
正闹着,隔壁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椅子倒了。陆玲珑瞬间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你听,是不是也在捡贝壳?”
刘关炎被她哈得耳朵痒,刚要捂她嘴,她又忽然笑出声,往他颈窝里钻:“肯定是小情侣在闹别扭,哪有咱们乖。”说着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红酒,瓶塞刚拧开一半,“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滚到床底下去了。
“笨死了。”他弯腰去捡,后脑勺忽然被轻轻拍了下,是她用贝壳打的。“不许说我笨!”她的声音带着笑,“快把灯关了,我要数星星!”
灯灭的瞬间,月光涌进来,把她的轮廓描得毛茸茸的。陆玲珑趴在窗台上,手指点着天上的星子:“那颗最亮的是我,旁边那颗是你,你看咱俩挨得多近。”
刘关炎走过去从背后圈住她,忽然发现她没穿拖鞋,脚丫在地板上蜷着。他刚要去拿拖鞋,就被她拽着坐到地毯上,贝壳在两人中间摆成歪歪扭扭的爱心。“你看,”她举起那枚月牙贝壳对着月光照,“里面好像有海的影子。”
话音刚落,她手一滑,贝壳“咚”地撞在暖气片上,发出清脆的响。陆玲珑吓得捂住嘴,过了两秒,忽然趴在他肩上笑,肩膀抖得像揣了只小鸽子:“完了,海跑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尝到点海风的咸味。“跑不了,”他指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都在这儿呢。”
窗外的浪声一层叠一层,像首没谱的歌。陆玲珑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轻说:“其实我刚才骗前台的,不是结婚纪念日。”她的呼吸带着红酒的醇香,“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公。”
刘关炎的心忽然软得像块浸了水的海绵。他低头吻她被海风冻得发红的鼻尖,声音裹着月光:“不用骗,每天都是纪念日。”
地毯上的贝壳被月光晒得发烫,像五十个小小的太阳。陆玲珑往他怀里缩了缩,忽然打了个哈欠,睫毛在他胸口扫出片痒意。“明天……”她迷迷糊糊地说,“要赶在涨潮前……再捡个大贝壳……”
他替她拢了拢滑落的毯子,看见她手背上的疤在月光里泛着浅银,像片被海浪洗软的芦苇叶。原来最甜的笑话,从来不是刻意编的,是她往他口袋里塞贝壳时的慌张,是她骗前台时发亮的眼睛,是两个成年人在月光下,像孩子似的把日子过成了糖。
晚上总是很顺利…
天刚蒙蒙亮,陆玲珑就被窗外的海鸥叫吵醒了。她翻了个身,发现刘关炎早就醒了,正坐在床边替她擦昨天沾在脚踝上的细沙。他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指尖蹭过她皮肤时,带着刚洗过的香皂味。
“醒了?”他抬头时眼里还带着点惺忪,却先去摸床头柜上的温水,“先喝点水,昨晚海风大。”
陆玲珑没接水杯,反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床上拽。他没防备,跌下来时正好压在她身上,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酸得她直眨眼睛。“你看你,胡茬又长了。”她的手指在他下巴上划来划去,忽然往他颈窝里钻,“扎人,要你赔。”
“怎么赔?”刘关炎笑着任她折腾,感觉她的头发蹭得他锁骨发痒。
“赔我个早安吻。”她仰起脸,嘴唇撅得老高,像只讨食的小雀。他刚低下头,她却忽然偏过脸,让他吻在了脸颊上,“不对不对,要亲嘴。”
正闹着,床头的贝壳风铃忽然叮铃铃响起来——是她昨晚临睡前用红绳草草串起来的,贝壳碰撞的声音混着窗外的海浪声,竟格外好听。陆玲珑眼睛一亮,从他怀里挣出来,光着脚跑去窗台:“你看!它们在替你说早安呢!”
刘关炎跟过去时,看见她正踮着脚够窗台上的贝壳,睡衣下摆卷到腰上,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他伸手替她把衣服拽下来,指尖碰到她后腰的薄汗,刚要说话,就见她抓起那枚月牙形贝壳往他衬衫口袋里塞:“戴着它,今天不许跟别的小姑娘说话。”
“知道了。”他捏了捏她的脸,转身去拿拖鞋,“穿好鞋,地上凉。”
两人刚走到酒店餐厅,就听见邻桌的老太太笑着说:“这小两口真登对。”陆玲珑的耳朵瞬间红了,却故意往刘关炎身边靠了靠,胳膊肘蹭着他的胳膊,声音亮得像晨光:“奶奶您看,这是我们昨天捡的贝壳,要串成风铃呢。”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凑近了看她摊开的手心:“哎呦,这月牙形的真稀罕。”她忽然转头对身边的老爷子笑,“你还记得不?咱年轻那时候,也在海边捡过贝壳,后来被你当烟灰缸了。”老爷子被说得不好意思,挠挠头给老太太夹了块鸡蛋:“那不是不懂浪漫嘛。”
陆玲珑听得直笑,偷偷在桌子底下踩刘关炎的鞋:“你可不许学他。”刘关炎没躲,反而往她碗里舀了勺海鲜粥:“放心,你的贝壳我当宝贝供着。”
正说着,服务员端来早餐,看见陆玲珑手背上的疤,又看了看她和刘关炎交握的手,忽然笑着说:“您二位感情真好,刚才打扫房间的阿姨说,看见您俩把贝壳摆成爱心了。”
陆玲珑的脸更红了,往刘关炎身后缩了缩,却被他拽了出来:“她害羞。”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又像在炫耀,“她总说,日子得过得热热闹闹的,才不算白活。”
老太太听得直点头:“这话在理!年轻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叫日子。”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到陆玲珑手里,“给,甜甜蜜蜜的。”
陆玲珑剥开糖纸,一半塞自己嘴里,一半喂给刘关炎。橘子味的甜混着粥的香,漫得满嘴里都是暖的。她看着刘关炎咀嚼时动的下颌线,忽然想起昨晚他替她掖被角时,月光落在他睫毛上的样子——原来被人羡慕的爱情,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是他记得她怕凉,总先焐热毛巾;是她知道他爱甜,偷偷在红烧肉里加冰糖;是两人坐在晨光里,连吃颗糖都要分着来。
“走了,去赶早潮。”刘关炎结完账,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故意蹭过她的脸颊。
陆玲珑攥着那颗没吃完的糖纸,跟着他往外走。经过大堂时,看见昨天那个前台小姑娘正对着他们笑,手里还挥了挥昨晚给的那颗水果糖。她忽然停住脚,拽着刘关炎的手往回跑了两步,举起手里的贝壳风铃晃了晃:“我们要去捡更大的贝壳啦!”
阳光透过酒店的玻璃窗,在他们身上织了层金网。刘关炎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海水,手背上的疤在晨光里泛着浅粉,像朵刚绽开的小花。他忽然觉得,被人羡慕的哪里是他们,分明是这能让他们并肩走在晨光里的日子。
“跑慢点,”他握紧她的手,跟着她往海边跑,“别摔着。”
陆玲珑没回头,只是把他的手拽得更紧了。海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红棉袄的颜色,像团滚在沙滩上的小火苗。远处的海浪正一层一层漫上来,把他们的脚印轻轻舔掉,又在身后留下片亮晶晶的湿痕——就像日子总在往前走,却悄悄记下了所有甜的瞬间。
他们赶在早潮时又捡了些带着露水的贝壳,陆玲珑非要把最大的那颗塞进刘关炎的口袋,说“这样你走到哪都带着大海的祝福”。刘关炎则在她弯腰时悄悄拍下她的背影——红棉袄衬着金沙滩,发梢沾着的细沙像撒了层碎钻,后来这张照片被他设成了手机壁纸。
回去的路上,陆玲珑靠在自行车后座哼歌,忽然说想尝尝路边摊的虾酱饼。刘关炎停下车,看着她小口咬饼时沾在嘴角的碎屑,伸手替她擦掉,指尖被她顺势含住,像只偷腥的猫。卖饼的阿姨看得直乐:“小伙子真疼媳妇。”陆玲珑嚼着饼笑,眼睛弯成月牙:“他怕我噎着。”
到了家,院角的向日葵又长高了些,陆玲珑蹲在花盆前数叶片,忽然指着土里的小石子皱眉:“这些坏蛋抢营养。”刘关炎没说话,默默蹲下来替她捡石子,她却忽然凑过来,把沾着泥土的手指往他鼻尖上抹:“给你盖个章,证明是我的人。”
夜里,两人坐在阳台串贝壳风铃,陆玲珑的手还在轻微发颤,穿线时总把针戳歪。刘关炎想接手,被她按住:“我要自己来,这样每声铃响都带着我的劲儿。”他便替她扶着贝壳,看月光顺着她的发梢滑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风铃挂起来那天,病友小花带着其他人来做客,看见墙上新拍的合照和窗台的贝壳,忽然红了眼眶。陆玲珑却笑着往她手里塞向日葵种子:“等我的花开了,就给你们留瓜子。”刘关炎在厨房炖着鸡汤,听见客厅里的笑闹声混着风铃响,忽然觉得日子就该这样——有药味,有花香,有说不完的话,还有身边人眼里永远亮着的光。
或许不会有轰轰烈烈的转折,却藏着无数个“此刻即永恒”的瞬间:他替她涂药膏时的专注,她把剥好的瓜子仁塞进他嘴里的雀跃,风过时贝壳风铃和向日葵叶的合奏……这些细碎的甜,会像向日葵的藤蔓,慢慢爬满时光的墙,把所有艰难都酿成往后想起时,眼里泛出的暖光。
3
晚间躺在偏房床上的刘关炎望着旁边的陆玲珑,又看了看这偏房的简陋,心里总不是一番滋味…
陆玲珑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刘关炎像是将其看透了一般,食指抵在唇边,眼珠一转,学着电视里的腔调故作正经:"夫君今日怎的如此奇怪?莫不是……"眼尾上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刘关炎:"其实也没什么了"
陆玲珑却忽然坐起来,膝盖顶着他的腿,手指在他眉间揉来揉去:“别皱眉头,要长皱纹的。”她的指尖带着刚涂的护手霜味,是他特意买的杏仁味,说闻着像烤瓜子。“是不是嫌这偏房破?”她忽然歪头笑,往他怀里倒,“我倒觉得挺好,你看这窗户外头就是向日葵,夜里能听见它们长个子的声音呢。”
刘关炎没说话,伸手替她拢了拢被角。这偏房原是堆放农具的,墙皮掉了块,床板也有点晃,是他临时收拾出来的——家里主卧朝阳,他想让她住得暖和些,自己住这边,夜里方便照看院角的花。
“你呀。”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总替我找借口。”
陆玲珑却忽然翻身压住他,手撑在他胸口,眼里的光在昏黄的台灯下像团小火苗:“那你替我想想,住这儿有什么好处?”她掰着手指头数,“第一,离向日葵近,我早上睁开眼就能看见;第二,你夜里起夜去浇水,不会吵到我;第三……”她忽然低头,鼻尖蹭过他下巴,“床小,你想抢被子都抢不走。”
刘关炎被她压得笑出声,伸手托住她的腰——怕她没力气摔下去。“就你理由多。”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摸到她后颈的薄汗,“是不是热了?我去开窗。”
“别开。”她拽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声音软下来,“有风,吹得风铃响,我听着心慌。”其实她是怕他看见自己手背上新裂的细缝——今天串风铃时被针扎的,血珠渗出来,她偷偷用嘴吮掉了。
刘关炎忽然摸到她掌心的硬茧,是白天捡石子时磨的。他翻身把她抱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胳膊:“等秋收了,咱就把偏房翻新了,砌个大窗台,让你坐着绣向日葵。”
“才不要。”陆玲珑往他颈窝里缩,呼吸扫得他喉结发痒,“就这样挺好。你看这墙皮,像不像你上次画坏的向日葵?还有这床板,晃起来像海边的浪——”她忽然顿住,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只要你在身边,住哪儿都一样。”
窗外的风铃忽然叮铃响了声,大概是风溜了进来。陆玲珑的手猛地攥紧他的衣角,像抓住了浮木。刘关炎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别怕,是贝壳在跟你打招呼呢。”
她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得更深。过了会儿,他听见她闷闷的声音:“明天把主卧的被子搬过来吧,我想跟你一起听风铃响。”
刘关炎的心忽然被什么撞了下,酸溜溜的,又暖烘烘的。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闻到杏仁护手霜混着泥土的味道——那是她今天蹲在花盆前太久,发梢沾的。“好。”他说,“明天就搬。”
台灯的光晕里,床板轻微地晃着,像艘泊在岸边的小船。陆玲珑的呼吸渐渐匀了,手却还攥着他的衣角没松。刘关炎睁着眼看天花板,忽然觉得这简陋的偏房比任何华屋都好——这里有她压皱的被角,有她数贝壳时掉落的细沙,有她藏在玩笑里的牵挂,还有两人挤在小床上,连呼吸都缠在一块儿的暖。
他悄悄抬起手,借着月光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她画的圈,洗了好几遍都没掉。原来有些印记,不用刻在石头上,也能记一辈子。就像这偏房,哪怕墙皮掉光了,床板散架了,只要想起某个夜里,她趴在他胸口数好处的样子,就永远是暖的。
刘关炎心里还是有点苦涩,盯着墙上那块掉皮的墙,忽然在心里盘算起一个念头。
等陆玲珑睡熟了,他悄悄爬起来,借着月光在地上踱步。这偏房虽小,却带着个朝南的小院子,正好对着那片向日葵。他想把西墙拆了重砌,换成带花纹的玻璃窗,这样她坐在床上就能看见花;墙角要打个小书架,摆她那些绣绷和没看完的书;床得换张宽点的,铺上她喜欢的碎花褥子,再也不用怕她夜里滚下床;对了,还要在窗边安个小桌,摆上她捡的贝壳风铃,风一吹,叮咚响得正好能叫她起床。
他越想越具体,手指无意识地在墙上敲着。要刷成她喜欢的米白色,墙上挂满他们的照片——照相馆拍的军装照要放大,海边捡贝壳的背影照也要贴,还有她偷吃红烧肉时被抓拍的傻样,都得一一排开,排得像条长长的路。
院里的向日葵沙沙响,像在替他应和。他忽然想起她上次看见邻居家的葡萄架眼馋的样子,要不就在窗边搭个架子?种上她爱吃的丝瓜,等爬满了,夏天就能在凉荫里吃饭,她手背上的疤就不会被晒得发红了。
正想得入神,身后忽然传来窸窣声。陆玲珑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得像团草:“你咋不睡?对着墙发呆干啥?”
刘关炎赶紧转身,把她按回被窝里:“没干啥,琢磨着明天给你做葱油饼。”他不敢说,怕她又嫌他折腾,更怕这想法太满,老天爷会舍不得给他们那么多日子。
陆玲珑却忽然抓住他的手,往墙上按:“我知道了,你想把这墙补好是不是?”她的指尖带着被窝的暖意,“其实不用的,这样挺好,掉皮的地方像朵云,我每天都数它变了没。”
刘关炎的心像被什么泡软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明天再说。”
可躺下后,他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的图纸却越来越清晰。他要让这偏房变成最像样的婚房,不用多华丽,却要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她喜欢的颜色,她念叨的物件,她没说出口的小念想,都要一一装进去。
就像他对她的爱,不用挂在嘴边,却要藏在每块砖、每片瓦里,让她住着、看着、摸着,就知道自己被疼惜得有多扎实。等改装好了,他要牵着她的手走进来,像第一次娶她那样,认真地说一句:“陆玲珑,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