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时，许念正在厨房切水果。他擦了擦手，小跑着去开门，迎面扑来一股酒气。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许程站在门口。许念认得他俩，好像是许程的大学同学，但名字一点都没记得。许程脸色潮红，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眼镜随意的别在衣领，马上要掉下去了。却还在固执地强调："我没醉...只是有点晕..."
许念轻微皱了皱眉。
"生日快乐，小念。"一个男人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你哥稍微喝多了点。"
许念瞥了眼男人胸前的工牌，打着哈哈，上前接过许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摘下许程衣领上的眼镜，“畅哥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我过生日你灌他酒干嘛？”
"公司给你哥办了个小惊喜派对，"另一个男人解释道，"庆祝他升职为部门主管，也顺便给你提前庆祝十八岁生日。没想到大家太热情……"
许念点点头，小心地搀扶许程进门。许程的身体重量大半压在他身上，热乎乎的呼吸带着酒的醇香喷在他耳际。
"我能走...我自己能走..."许程嘟囔着，脚步却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
你能走个屁。许念暗骂了一句，和两个男人告别，接着关上门，半拖半抱地把许程弄到沙发上。许程一沾到沙发就瘫软下去，领带彻底松开了，露出锁骨处那个小小的"XN"纹身。
"喝这么多..."许念摇摇头，蹲下来帮许程脱掉皮鞋，“胃不要了是吧？”
许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地寻找焦点，最后落在许念脸上，"念念...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许念忍不住笑了，"就在你没注意的时候。"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翻出解酒药，"来，把这个吃了。"
许程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吞下药片，然后突然抓住许念的手腕，"十八岁...明天你就十八岁了..."
"是啊，"许念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所以你今天替我喝醉了？"
许程摇摇头，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很重要的东西..."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差点栽倒，许念赶紧扶住他。
"明天再给也一样，"许念耐心地哄道，"现在你需要休息。"
许程固执地摇头，"不行...必须今天..."他摇摇晃晃地指着楼梯，"在书房...最下面的抽屉..."
许念叹了口气，"好吧，我去拿。你乖乖坐着别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推开书房的门。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一切蒙上一层银蓝色的光晕。许念蹲下来，打开书柜最底层的抽屉——那里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礼品盒，系着银色缎带。
正当他准备拿起盒子时，余光瞥见抽屉深处还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上面用马克笔写着"XN成长记录（绝密）"。许念犹豫了一下，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先拿出档案袋，解开绕线。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最上面是一张许念八岁时的照片，站在福利院门口，低着头。照片旁边贴着许程工整的字迹："第一天回家的念念，不肯说话，但偷偷拉住了我的衣角。"
许念的喉咙发紧。他翻到下一页，是他的第一张成绩单，数学只有65分，旁边是许程的批注："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他比成绩重要得多。"
再往下翻，每一页都记录着他成长的点滴——第一次骑自行车摔倒的擦伤记录，小学朗诵比赛的录像截图，初中入学时站在校门口紧张的表情...甚至还有他叛逆期最严重时的照片，许程在背面写道："风暴总会过去，我等你回家。"
最后几页是近两年的记录——他获得市摄影比赛三等奖的剪报，模拟考班级前十的成绩单，还有上周刚拍的毕业照。许程在最后写道："我的小许念长大了，我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告别他的童年。"
许念鼻子有点酸。他小心地把文件放回去，拿起那个礼品盒。盒子比想象中要重，摇晃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下楼时，许程已经半躺在沙发上，手臂遮着眼睛。听到脚步声，他挪开手臂，目光迷蒙地看向许念，"找到了？"
许念点点头，把盒子放在茶几上，"这是什么？"
"十八岁礼物..."许程挣扎着坐起来，"打开看看。"
许念解开缎带，掀开盒盖。里面是一堆零碎的小物件——一枚生锈的钥匙，一张折得很小的纸条，一个破旧的塑料士兵玩具，几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这是...?"
"你的人生。"许程的声音因为酒精而含糊，但眼神异常清明，"钥匙是你被送到福利院时口袋里唯一的物品；纸条是夹在你衣服里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生日；玩具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睡觉都要握着..."
许念拿起那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给念念的十八岁——关于你的故事"。里面是许程工整的字迹，按年份记录着许念成长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有些还附有照片或小物件。
"我...准备了三年..."许程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羞涩，"从你十五岁开始...想着等你成年那天，告诉你关于你的故事..."
许念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想起两年前那个雨夜，许程给他看那些福利院文件时的情景。原来从那时起，许程就在准备这份礼物。
"谢谢..."许念哽咽着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泛黄的纸页，"这比任何礼物都好..."
许程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抱住许念，力道大得惊人，"我以你为荣...你知道吗？许念…我以你为荣..."
许念愣住了。许程从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即使在最私密的时刻，也极少说这样直白的话。酒精显然剥去了他平日里的克制。
"我知道，哥。"许念轻轻拍着许程的后背，"我知道。"
许程松开他，眼神突然变得悲伤，"你要走了...是不是？"
许念眨了眨眼，"什么？"
"大学...你报了南方的学校..."许程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么远..."
许念的心揪了一下。他确实报考了南方一所大学的摄影专业，但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也就没告诉许程。"你怎么知道的？"
许程指了指礼品盒最底层。许念翻找了一下，发现那里藏着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字条："大学基金和旅行经费——去看看这个世界吧，记得常回家。"
许念的眼泪涌了出来，"你这个...傻瓜。"他哽咽着说，"我还没决定要去呢。"
许程摇摇头，"你要去...你必须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开始打架，"我只是...会想你..."
说完这句话，许程的头慢慢垂下来，靠在许念肩上，呼吸变得平稳绵长——他睡着了。
许念轻轻把许程放平在沙发上，去卧室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许程脸上，勾勒出他疲惫却平静的轮廓。许念突然注意到，许程的鬓角已经有了几丝白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礼品盒，却在一张小照片从盒子里滑出来时停住了动作。那是两年前他用相机拍的第一张照片——许程坐在客厅灯光下的侧影。照片背面是许程的字迹："念念拍的第一张照片，我最珍贵的礼物。"
许念把照片小心地放回盒子，然后做了一个决定。他拿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订了两张下周去青岛的火车票——那是许程一直想带他去却总没时间成行的地方。
回到沙发前，许念蹲下来，轻轻拨开许程额前的碎发。"生日快乐，哥。"他轻声说，"从今天起，换我照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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