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伪现实向 蓄谋已久
白鹿背脊紧贴着冰凉厚重的木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栗,像濒临断裂的琴弦。
收藏室里幽暗的光线模糊了物体的轮廓,却将那面贴满她照片的墙,通过腕表冰冷的玻璃表蒙,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视网膜上,烧灼着她的神经。
曾舜晞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网,从身后严密地笼罩下来,带着木质冷香和一丝酒气的灼热,紧贴着她裸露在吊带裙外的肌肤,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明白了吗,姐姐?”他的声音贴着耳廓滑入,低沉、醇厚,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小钩子,刮擦着她紧绷到极致的意识,“那些‘偶然’,都只通向这里。通向…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终于冲破了最初的惊骇,白鹿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冰冷的刺痛让她找回了一丝力气。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试图转身,想要直视那双她此刻才惊觉从未真正看清过的眼睛。肩膀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那力量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更紧地压向门板。
“放开!”她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尖锐和嘶哑,在寂静的收藏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曾舜晞!你…你疯了!”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愤怒的火苗在藤蔓缝隙里灼灼燃烧。
禁锢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曾舜晞反而俯得更低,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鬓角,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耳后皮肤上。他没有被激怒,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餍足和…奇异的纵容。
“疯?”他重复着这个字眼,舌尖像在品味,“或许吧。”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她因愤怒和恐惧而染上绯红的侧脸,那激烈的情绪让她比任何精心拍摄的广告大片都更加鲜活,更加…属于他视线之内。“从看到那块屏幕上的你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正常’地得到你。”
他空着的那只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缓慢,轻轻拂过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肩胛骨线条。隔着薄薄的黑色丝绸吊带,那触感如同电流,让白鹿浑身一僵,几乎要尖叫出来。
“姐姐以为的‘推荐’,”他的指尖停留在她肩窝处,感受着她剧烈的脉搏,“是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让那个剧本‘恰好’出现在你面前,让你觉得那个角色‘恰好’适合我?”他语气里的玩味和掌控感,彻底粉碎了白鹿记忆中那个在片场递风扇、眼神清澈的“弟弟”形象。“那个红毯初遇,更是我算准了你的行程,等了三个小时,才等来的‘好巧’。”
每一句坦白,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她记忆里所有温暖的片段,将它们染上阴谋的黑色。她推荐他,是引狼入室;她接受他的体贴,是踏入陷阱;她偶尔卸下的防备,在他眼中,恐怕只是猎物一步步放松警惕的愚蠢证明。
“为什么…是我?”白鹿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屈辱和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淹没了她。她被困在这个由他一手打造的、布满她影像的牢笼里,身体被禁锢,过去的认知被颠覆。
曾舜晞的动作顿住了。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被迫仰起的、写满挣扎和质问的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的炽热占有欲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痛苦,又像是某种被长久压抑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为什么?”他重复着,声音里的玩味淡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近乎偏执的专注,“因为那一眼,只有那一眼。”他微微闭了下眼,似乎在回忆那个被巨大屏幕光芒淹没的瞬间。“你回眸的样子…像一把烧红的刀,直接捅穿了我之前所有的…按部就班、死气沉沉。”
他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完全侧过脸,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们,”他朝身后那堵照片墙的方向偏了偏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都只是橱窗里的倒影。完美的,虚假的。只有那一刻,那个屏幕上的你,让我看到了…活着的感觉。一种我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他的拇指,带着薄茧,近乎粗暴地摩挲过她柔软的唇瓣,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更烈,“你是唯一能点燃我的奢侈品,姐姐。独一无二。我怎么可能…让别人拥有?”
“奢侈品?”白鹿捕捉到这个刺耳的词汇,所有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我不是你的物品,曾舜晞!”她猛地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用指甲去抓他钳制自己的手臂,“放开我!你这个…变态!”
尖锐的指甲在他昂贵西装袖口下的手臂上划出几道红痕。曾舜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骤然转深,那里面翻涌的已不再是单纯的占有欲,而是一种被激怒的、更为危险的暗流。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更用力地按进怀里,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变态?”他低下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交融,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幽深的寒潭,“也许吧。”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残忍和执着,“但姐姐,你记住,从你走进这个房间开始,你就没有退路了。”
他空出的手,猛地扣住她的后脑,阻止了她任何偏头的可能。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我用了三年,才走到你面前。”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她的耳膜,也砸进她混乱的意识深处,“从我放弃曾家的继承权,顶着‘戏子’的骂名踏进这个圈子开始;从我像个傻瓜一样,把关于你的一切碎片收集起来,贴满这堵墙开始;从我揣摩你喜欢的类型,变成你‘恰好’需要的样子开始…”他每说一句,扣着她后脑的手指就收紧一分,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你觉得,我会因为一句‘变态’,就让你逃开吗?”
他的脸靠得极近,近得白鹿能看清他瞳孔深处那疯狂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那不是片场的阳光小狗,那是一个彻底撕开伪装的、偏执成狂的狩猎者。
“我不在乎手段,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他的嘴唇几乎贴上了她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诅咒,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笃定,“我只要结果——你,白鹿,最终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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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宴后的第三天,白鹿把自己反锁在市中心高级公寓的顶层。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繁华都市的所有光线和声音,巨大的空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她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的细微声响。手机被调成静音,扔在客厅沙发的角落,屏幕时不时地亮起,显示着来自经纪人、助理、甚至几个圈内好友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其中夹杂着几个没有备注、却让她指尖发凉的陌生号码。
她无法思考。只要一闭眼,就是收藏室里那面令人窒息的墙,是腕表玻璃上倒映出的曾舜晞那双燃烧着疯狂占有欲的眼睛,是他贴在耳边如同诅咒的低语——“你最终只能是我的”。愤怒、恐惧、被欺骗的屈辱感,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战栗,在她体内反复撕扯。她像个溺水者,被混乱的漩涡裹挟着,找不到方向。
第四天傍晚,门铃以一种异常执着的频率响了起来。不是急促的催促,而是每隔一分钟,就规律地响起三声,不依不饶。白鹿蜷缩在沙发深处,用抱枕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像魔咒一样穿透进来。她知道是谁。除了他,没有人会用这种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方式宣告存在。
门铃声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然后归于寂静。就在白鹿以为他终于放弃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她尚未拉黑、却已刻入骨髓的号码。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光线很暗,像是夜晚在行驶的车里拍的。角度有些倾斜,焦点却异常清晰地对准了公寓楼下,她这栋楼专属的、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地下停车场入口。照片的右下角,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那块曾倒映出她惊惶表情的铂金腕表的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无声的威胁。他就在楼下。他随时可以上来。他知道她的一切据点,就像他知道她过去几年所有的行程和喜好一样。
白鹿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颤抖着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下望去。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跑车,如同蛰伏的兽,静静地停在她公寓正门对面马路的阴影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但白鹿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穿透了玻璃、距离和黑暗,牢牢地锁定在她所在的这个窗口。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窗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无处可逃。这个认知带着绝望的重量,沉甸甸地压下来。他是曾家的少爷,他有的是时间和资源,编织一张她根本无法挣脱的网。
报警?舆论?她几乎能想象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顶流女星自曝被新晋小生疯狂跟踪”,随之而来的会是铺天盖地的恶意揣测、荡妇羞辱,她的职业生涯可能毁于一旦,而他,或许只会被轻描淡写地冠以“深情”、“偏执”的标签。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心脏。就在窒息感快要将她吞没时,门铃再次响了起来。依旧是那规律的、令人心惊的三声。
这一次,白鹿没有动。她只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过了大约五分钟,手机屏幕又亮了。还是短信。还是来自他。
这一次,只有两个字,却像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开门,姐姐。】
命令式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早已预知了她的屈服。
白鹿盯着那两个字,许久。身体里那股被撕扯的力量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点。愤怒的火焰被冰冷的现实浇熄,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对眼前这个巨大、疯狂、无法理解的“麻烦”的无力感。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挪向玄关。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千斤重镣。她停在门前,透过智能门禁的猫眼向外看去。
曾舜晞就站在门外。他没再穿杀青宴那晚一丝不苟的礼服,只套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随意地扣在头上,遮住了部分额头,脸上没有任何妆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微微低着头,看着门板,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姿态甚至显得有些…单薄?无害?像一只被雨淋湿后守在主人门口的大型犬。
只有那双眼睛,在感应灯的光线下抬起来,精准地“看”向猫眼后的她时,那里面翻涌的、如同实质的渴望和执着,瞬间击碎了所有无害的假象。
白鹿的手指悬在门把手上,剧烈地颤抖着。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那满墙的照片,闪过他冰冷的宣告,闪过楼下那辆蛰伏的跑车…最终,定格在他此刻站在门外、卸下所有伪装后,那双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上。
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冲动攫住了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与其被他在暗处一步步蚕食,不如…面对这头撕开了伪装的猛兽。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用力,按下了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
厚重的实木门,被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