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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疑影迫,暗潮生

悦心斋记事

陈武再次出现在悦心斋时,带着一身未散的硝烟气。

军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比往日重了几分,他额角的疤痕泛着红,像是刚受过伤。进门时撞见阿芸,眼神里的惊惶几乎没藏住,只匆匆递过一张字条,低声道:“秦峰让采买的清单,照着这个备。”

阿芸接过字条的手在抖,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血痂——是新伤。她想问什么,陈武却已转身走向堂内,脊背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

沈清欢正在沏茶,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蹙:“陈兄受伤了?”

“小伤。” 陈武声音沙哑,目光扫过琴案上那支白玉梅花簪,又飞快移开,“秦校尉催得紧,今日的茶点要快些。”

萧逸景恰好从外间进来,玄色劲装沾着晨露,闻言冷笑:“他倒会支使,把我这悦心斋当他军营的粮铺了?”

陈武的喉结滚了滚,没接话。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放在案上——里面是几块被压碎的芝麻酥,是上次阿芸给他的,他竟还留着。

“再做些这个。” 他声音压得极低,“弟兄们……爱吃。”

阿芸在后厨听见,眼圈瞬间红了。她知道,这哪里是弟兄们爱吃,分明是他自己想留着念想。灶上的水“咕嘟”冒泡,她却盯着那口铁锅发呆,直到滚烫的水汽熏了眼,才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揉起面团。

堂内的气氛有些凝滞。萧逸景把玩着那支玉簪,指尖在梅花纹路上反复摩挲,忽然开口:“陈武,你跟秦峰多久了?”

“三年。” 陈武答得干脆,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待你如何?” 沈清欢轻声问。

陈武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秦校尉……赏罚分明。”

这话答得像背书,萧逸景与沈清欢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他眼底的挣扎。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急促得像催命符。陈武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往后厨躲,却被萧逸景按住肩膀:“躲什么?他未必是冲你来的。”

话音未落,秦峰已掀帘而入。

玄色劲装的下摆沾着泥,腰间弯刀的鞘上凝着水珠,显然是策马奔来。他目光如鹰隼,先扫过陈武,又落向阿芸藏身的后厨方向,最后定格在萧逸景指间的玉簪上,嘴角勾起抹冷硬的笑:“三公子倒是清闲,日日泡在茶馆里。”

“总比某些人,把军营当刑场强。” 萧逸景语气带刺,将玉簪别回沈清欢发间,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秦峰的目光在那支玉簪上顿了顿,又转向陈武,声音陡然转厉:“陈武,让你采买的东西呢?磨磨蹭蹭,是等着我亲自来取?”

陈武猛地低头:“回校尉,这就好。”

“最好是。” 秦峰冷哼一声,视线却像黏在了后厨门帘上,“我听说,你最近总往这儿跑?”

陈武的脊背绷得更紧:“弟兄们爱喝这儿的茶。”

“是吗?” 秦峰缓步走向后厨,军靴踩在地上的声响像重锤敲在人心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茶,能让你跑这么勤。”

阿芸在里面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擀面杖“哐当”掉在地上。

“里面是谁?” 秦峰的脚步顿住,眼神锐利如刀。

沈清欢上前一步,挡在门帘前:“是店里帮忙的姑娘,胆小,见了官爷就怕。”

“胆小?” 秦峰挑眉,忽然看向陈武,“我怎么听说,有人见你给这姑娘塞东西?还不是一次两次。”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玩味,“陈武,你眼光不错,这姑娘瞧着倒是伶俐。”

陈武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校尉误会了,只是……只是弟兄们托我带些点心。”

“误会?” 秦峰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我看不像误会。这姑娘是南边来的?你也是南边人吧?同乡情谊,倒也难怪亲近。”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只是陈武啊,军营有军纪,将士不得与商户私相授受,尤其……是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们不是!” 陈武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哦?不是?” 秦峰逼近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那她手里的木牌,是怎么回事?”

陈武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他藏在怀里的木牌,什么时候被发现了?

秦峰却没再逼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捏碎骨头:“采买完就归营,别让弟兄们等急了。” 说罢,他又深深看了眼后厨门帘,转身大步离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巷口。

直到那声音彻底听不见,陈武才像脱力般踉跄了一下,冷汗浸透了军服。

“他……他怎么知道木牌?” 阿芸从后厨冲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武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绝望:“他一直在盯着我。刚才那些话,是敲山震虎。” 他看向萧逸景,眼神复杂,“秦峰疑心重,他定是看到我跟你亲近,又查到阿芸是南边来的,便……便胡乱揣测。”

“揣测?” 萧逸景冷笑,“他是把你俩当成了私会的情侣。”

这话像盆冰水,浇得陈武和阿芸浑身冰凉。兄妹俩被当成情侣,已是荒唐,更怕这荒唐的揣测成了秦峰拿捏他们的把柄。

“现在怎么办?” 阿芸急得掉泪,“他会不会为难哥?”

“他暂时不会动我。” 陈武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西大营正要用人,他还需要我。但他定会用这事要挟我……比如,查沈掌柜的事。”

沈清欢心里一沉。果然,秦峰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他。

“你打算怎么办?” 萧逸景问,语气凝重。

陈武沉默片刻,抬头时眼里已没了挣扎:“我不会说的。沈掌柜是阿芸的恩人,我不能忘恩负义。” 他看向阿芸,声音发颤,“只是委屈你了,小妹。”

阿芸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只要哥没事,我不怕。”

接下来的采买异常沉默。陈武打包茶点时,手指一直在抖;阿芸帮着装箱,眼圈红得像兔子。沈清欢看着他们,忽然想起自己藏在枕下的那枚带血玉佩——有些枷锁,从出生起就挣不脱。

陈武走时,没敢再看阿芸,只对沈清欢和萧逸景抱了抱拳,背影仓促得像在逃。军靴踏过门槛的瞬间,他怀里的木牌轻轻撞在铠甲上,发出一声闷响,像声压抑的叹息。

“他会妥协吗?” 阿芸望着巷口,声音里满是担忧。

萧逸景没答,只是握紧沈清欢的手。阳光透过竹帘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了那层渐生的寒意。

秦峰的帐内,他正把玩着一枚沾血的箭头——是从陈武今日的伤口里取出来的,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武”字。

“校尉,” 随从低声道,“陈武回营后就关在帐里,没出来。”

“他会出来的。” 秦峰将箭头扔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连亲妹妹都要藏着掖着的人,最软肋就是‘情’字。用他那‘小情人’要挟,不信他不低头。”

随从愣了愣:“您是说……那姑娘真是陈武的相好?”

秦峰冷笑一声,没答。他要的从不是真相,是能刺向沈清欢的刀。至于是兄妹还是情侣,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武信了他的揣测,阿芸怕了他的揣测,而这就够了。

悦心斋的竹帘重新落下,隔绝了巷外的喧嚣。阿芸在后厨默默洗碗,水流声盖过了她的哽咽;沈清欢坐在琴案前,指尖悬在琴弦上,迟迟落不下去;萧逸景靠在椅上,望着那支白玉梅花簪,眼里的戾气越来越重。

没有人说话,却都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秦峰的揣测像根毒刺,扎进了所有人的软肋。陈武的隐忍,阿芸的惶恐,萧沈二人的默契不言,都被这根刺挑得摇摇欲坠。

暮色四合时,萧逸景忽然站起身:“我去趟西大营。”

“你想干什么?” 沈清欢拉住他,眼里满是担忧。

“不能让陈武一个人扛。” 萧逸景眼神坚定,“秦峰要的是我,我去会会他。”

沈清欢没再拦。他看着萧逸景转身的背影,忽然抓起案上的玉簪,塞进他手里:“带着这个,平安回来。”

萧逸景握紧那支玉簪,指尖触到温润的玉质,像触到沈清欢的温度。他回头笑了笑,阳光落在他齿间,亮得像淬了火:“等我。”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撞碎了夏日午后的慵懒。

阿芸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终于懂了,有些真相,宁愿永远被揣测掩盖,也不能被捅破——比如,她和大哥的兄妹关系,比如,沈掌柜和萧公子之间,那比兄妹情更重的东西。

而这一切,秦峰还不知道。他正等着陈武妥协,等着那把刺向沈清欢的刀,却不知自己早已掉进了“揣测”织成的网里,越收越紧。

巷口的柳丝被风吹得狂舞,像无数只挣扎的手。悦心斋的酸梅汤在案上微微晃动,冰粒撞击着碗壁,发出细碎的声响,像首仓促的挽歌。

沈清欢走到琴案前,指尖重重落在琴弦上。琴声骤起,急促得像追兵的马蹄,像刀光剑影,像所有人心里那道不敢说破的裂痕。

他不知道萧逸景能不能平安回来,不知道陈武会不会妥协,甚至不知道秦峰的揣测何时会变成一把真刀。但他知道,有些事,从陈武藏起木牌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而这一切,萧逸景和沈清欢都默契地没说破——他们都在等,等秦峰自己发现,他揣测的“情侣”,是兄妹;而他忽略的“知己”,才藏着最深的羁绊。

风穿过巷口,卷着柳丝拍在悦心斋的门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像在催,又像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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