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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险途逢援,孤影渐稠

悦心斋记事

秦峰的马蹄踏碎三更的月色时,怀里的血书正透过粗布衣衫,烙得心口发烫。那纸页上老仵作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比西大营最重的军规还要沉——每一个字都在说,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沈家三十七条人命,死得有多冤。

过金水桥时,桥栏阴影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擦着他的耳畔钉进桥柱,箭羽还在嗡嗡震颤。秦峰勒马的瞬间,看见桥那头站着个穿墨色锦袍的人,手里把玩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相府”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秦校尉这是要往哪儿去?”那人轻笑,声音里裹着股脂粉气,却让周遭的夜风都凉了三分,“丞相说了,今夜宫门落钥早,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秦峰认得他,是丞相新提拔的长史,姓柳名珩,据说此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凭一张嘴扳倒了三个御史,最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护卫,腰里都别着短刀,刀鞘上缠着猩红的绸带——那是丞相府死士的标记。

“柳长史拦我,是想抗旨?”秦峰抽出腰间弯刀,刀光劈开月色,“我奉陛下密令,有要事面圣。”

柳珩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陛下的密令?秦校尉怕是忘了,你手里的兵符,半个月前就该上缴了。没有兵符,你算什么校尉?不过是个戴罪之身罢了。”他拍了拍手,桥两侧的芦苇荡里突然冒出更多人影,手里的弩箭都对准了马前。

秦峰的心沉了沉。他确实因“查案过界”被停了职,兵符暂由副将代管,柳珩这话,是想把他钉死在“叛乱”的罪名上。

“把他怀里的东西抢过来。”柳珩挥了挥手,语气轻得像在说天气,“记住,别伤了秦校尉的性命——丞相还想问问他,西大营里那些‘不听话’的兵卒,都藏到哪儿去了。”

护卫们蜂拥而上时,秦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长戟破空的锐响。他回头,看见陈武骑着马冲过来,长戟横扫,瞬间挑飞两个护卫,手臂上缠着的白布渗出血迹,却握得比谁都稳。

“哥!”阿芸的声音从陈武身后传来,她坐在另一匹马上,怀里抱着个药箱,看见秦峰,忙扬手扔过来个小瓷瓶,“这个能迷晕人!”

秦峰接住瓷瓶的瞬间,眼眶有些发热。他从未对陈武兄妹有过好脸色,甚至拿阿芸要挟过陈武,可此刻冲在最前面的,偏偏是这对他最对不起的人。

“你怎么来了?”秦峰的刀格开一支冷箭,对陈武喊道。

“阿芸说你今夜必定入宫,怕你出事。”陈武的长戟刺穿一个护卫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喘,“弟兄们都在城外候着,说只要你一句话,咱们就闯宫门!”

秦峰心里一震。那些被他罚过、骂过的兵卒,竟还认他这个“戴罪校尉”。

柳珩见势不妙,从袖中摸出个哨子,吹了个尖利的调子。芦苇荡深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竟是另一队人马,打着“禁军”的旗号,为首的将领面生得很,却对柳珩躬身行礼:“柳长史,末将奉命前来护驾。”

是赵承嗣的人!秦峰瞬间明白,丞相早已买通了禁军,今夜是铁了心要留下他。

“走!”秦峰勒转马头,对陈武喊道,“去御史台!”

他知道周明远的住处。那老御史虽然性子倔,却最恨贪官污吏,说不定能暂避一时。

三人两骑冲过芦苇荡时,秦峰听见柳珩在身后冷笑:“跑吧,跑得了今夜,跑不了明日。等天亮了,全京城都会知道,秦峰勾结叛党,意图刺杀长史……”

夜风灌进领口,带着芦苇的腥气。秦峰回头,看见阿芸正努力用匕首割开缠在马腿上的绳索,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却没哼一声。他忽然想起陈武说过的“习武能护着妹妹”,原来这对兄妹,从来都是相互守护。

到御史台巷口时,秦峰才发现萧逸景和沈清欢早已等在那里。萧逸景手里牵着两匹备用马,看见他们,忙递过缰绳:“周御史在里面等着,说有东西要给你看。”

沈清欢的目光落在秦峰渗血的肩头,从袖中掏出瓶金疮药:“先处理下伤口。”他的指尖微凉,触到秦峰皮肤时,秦峰竟莫名觉得安心。

御史台的门是虚掩着的。周明远正坐在案前,案上摆着幅地图,上面用朱砂圈着十几个红点。看见他们进来,老人指了指地图:“这些都是近三年来‘意外身亡’的官员,共同点是——都查过沈家旧案。”

秦峰的指尖落在最上面的红点上——是去年病逝的兵部侍郎,据说死时才四十岁,死前刚要上奏重审沈家案。

“丞相的手,比你们想的要长。”周明远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檀木盒,“这是十年前沈家灭门案的卷宗副本,是老朽当年偷偷抄的。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页,“沈家兵工厂的账册,少了最后三页,上面记的,应该是丞相通敌的证据。”

沈清欢的指尖突然顿住。那页纸上画着个小小的标记,像朵含苞的梅——是他母亲的私章,每次对账都会盖上。

“这三页账册,可能藏在……”沈清欢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家后院那棵老梅树下。我娘说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我去取。”陈武立刻站出来,长戟在地上顿了顿,“今夜月色好,正好行事。”

秦峰摇头:“柳珩肯定在沈家旧宅布了人,你去就是送死。”他看向周明远,“周御史,您能联系上禁军里的人吗?只要能拖延半个时辰,我就能带弟兄们冲进去。”

周明远的目光落在案上的铜铃上:“老朽倒认识个禁军统领,姓苏,是当年沈尚书的门生。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此人向来中立,未必肯冒险。”

“我去说。”萧逸景忽然开口,“苏统领欠我一个人情,或许能成。”

众人分头行动时,阿芸突然拉住秦峰的衣袖。她从药箱里拿出块芝麻酥,用油纸包着,递过来:“这个你带着,路上饿了吃。”她的脸颊有点红,“我哥说,你上次夸我做的点心好吃。”

秦峰愣住。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或许是某次陈武带点心回营时,他随口提了句“味道不错”。他接过芝麻酥,指尖触到油纸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乱世里,这点甜竟比刀光剑影更让人记挂。

萧逸景找到苏统领时,对方正在校场练兵。听完来意,苏统领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三公子,不是我不肯帮,是丞相势力太大,我这禁军统领的位置,坐得也不稳。”

“苏统领可知,十年前沈家灭门那晚,你母亲的药,是谁送去的?”萧逸景的声音很轻,“是沈夫人亲自去药铺抓的,说‘苏大哥是好人,不能让他母亲出事’。”

苏统领的脸色骤变。他母亲当年重病,是个陌生妇人送来的药,救了性命,他一直不知道是谁,原来是沈夫人。

“半个时辰。”苏统领突然拔出佩剑,对身后的亲兵喊道,“传令下去,今夜加强宫墙巡逻,任何人不得靠近城西——就说……发现了可疑的流寇。”

当秦峰带着西大营的弟兄冲到沈家旧宅时,柳珩的人果然在门口守着。双方厮杀的瞬间,陈武已经翻墙进了后院,阿芸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把小铲子,直奔老梅树而去。

月光透过梅树枝桠,落在树下的泥土上。阿芸刚挖了两铲,就碰到个硬物——是个铁盒,上面锁着把小铜锁,锁上刻着个“沈”字。

“找到了!”阿芸刚要喊,就被陈武捂住嘴。他指了指墙角,那里藏着个黑衣人,正举着弩箭对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突然从墙外射进来,正中黑衣人的手腕。阿芸抬头,看见秦峰站在墙头上,弓弦还在震颤,月光落在他肩上的血迹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快走!”秦峰跳下来,拉起阿芸的手就往外冲。

铁盒被带回御史台时,周明远正用沈清欢递来的钥匙开锁。盒里果然有三页账册,上面记着丞相如何将沈家制造的兵器偷偷卖给敌国,每一笔交易都有他的亲笔签名。

“证据确凿。”周明远的手在发抖,“明日早朝,老朽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这些呈给陛下。”

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时,秦峰忽然听见西大营的方向传来号角声——是集结的信号。他走到窗边,看见苏统领带着禁军赶来,与柳珩的人在巷口对峙,而更远处,陈武正带着弟兄们清理战场,阿芸蹲在地上,给受伤的兵卒包扎伤口,阳光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金粉。

沈清欢的琴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这次没有了之前的压抑,反而像晨光里的溪流,清澈又坚定。萧逸景靠在门边,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噙着点笑意。

秦峰摸了摸怀里的芝麻酥,忽然觉得,这场仗,他们未必会输。

柳珩的尸体是在天亮后被发现的,吊在朱雀门的门楼上,手里还攥着半枚相府令牌。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但京城里的人都在传,是沈家的冤魂回来了。

而丞相府的密室里,一个穿银甲的人正单膝跪地,对端坐的老者说:“账册被他们取走了,柳长史……没能拦住。”

老者手里的玉如意“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两半:“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忽然抬头,眼里闪过狠厉,“去,把萧逸景的幼弟抓来——我倒要看看,他萧家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银甲人领命退下时,无意间瞥见老者案上的画像——画里是个穿白衣的少年,眉眼间竟与沈清欢有七分相似。

晨光穿过窗棂,照在画像上,少年的笑容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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