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景的马蹄刚踏入林间小道,两侧的灌木丛突然传来异动。三枚淬了毒的弩箭破空而来,直指马眼。他猛地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箭簇擦着马蹄钉入地面,溅起的泥点带着刺鼻的腥气——是云雾草特有的味道。
“影阁的伎俩,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萧逸景翻身落地,长剑出鞘的瞬间,已看清埋伏者的装束:玄衣,蒙面,腰间的鸢尾花令牌在树影里闪着冷光。
为首的杀手冷笑一声,挥刀直劈:“萧公子不好好待在江南享清福,偏要来蹚这浑水,何苦?”
萧逸景的剑势陡然加快,剑光如练,精准地格开对方的刀。“你们故意留下令牌引我来,不就是想拖住我?”他的余光扫过天色,晨雾已散,日头爬到了树梢,“悦心斋那边,怕是已经得手了?”
这话戳中了杀手的痛处,攻势瞬间变得狠戾。萧逸景却越打越冷静,他注意到这些人虽招式凌厉,却总在刻意拖延时间,刀刃劈砍的角度看似刁钻,实则避开了致命部位。
“想拖延时间?”萧逸景忽然变招,剑穗缠住对方的手腕,借力旋身,一脚踹向旁边的枯树。枯树轰然倒塌,正好挡住追兵的路,“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拦得住!”
他翻身上马,不顾身后射来的箭矢,缰绳一紧,战马朝着江南的方向狂奔。风灌进衣领,带着林子里的寒气,他的心却像被火燎着——谢临那双眼,看似温和,实则藏着毒蛇般的锐光,清越年纪小,怕是早已被那副假面迷惑。
“清欢,千万小心。”萧逸景低声念着,马鞭挥得更急,马蹄踏过溪涧,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袍,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他知道,多耽搁一刻,悦心斋就多一分危险。
悦心斋的日头渐渐爬到正中,谢临正帮着沈清越晾晒新采的茶芽。他的动作已熟练了许多,指尖翻动间,茶芽均匀地铺在竹匾上,连沈清越都忍不住夸:“谢大哥,你真的很会种茶!比我哥种的还整齐!”
谢临笑了笑,眼里的温和恰到好处:“小时候跟着爹在茶田待久了,熟能生巧罢了。”他递给沈清越一块桂花糖,是今早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尝尝?我娘生前总做这个,说配茶吃最好。”
沈清越接过来,剥开糖纸就往嘴里塞,甜味在舌尖漫开,让他想起小时候哥哥偷偷给他塞糖的模样。“真甜!谢大哥,你娘一定很温柔。”
“是啊,她很温柔。”谢临的目光飘向沈清欢所在的灶房,沈清欢正低头翻看着医案,侧脸在窗纸上投下安静的影子。他收回目光时,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算计——这孩子单纯,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旁的秦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碰了碰阿芸的胳膊。阿芸会意,抱着明儿走到沈清越身边:“清越,过来帮我看看明儿的小衣服,是不是该换个针脚?”
沈清越应声跑过去,谢临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在竹匾上轻轻敲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他知道,萧逸景迟迟未归,定是被绊住了,这正是他的机会。
夜色像墨汁般晕染开来,悦心斋的灯次第亮起。谢临以“熟悉环境”为由,自请守夜,沈清欢虽未明说,却让秦峰多留了个心眼。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谢临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房,借着月光往后山走。他的脚步极轻,踩在落叶上没有一丝声响,走到那棵老茶树下,吹了声极轻的哨子。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单膝跪地:“谢先生。”
谢临的声音褪去了白日的温和,冷得像冰:“萧逸景那边怎么样了?”
“被我们的人引到北境边境,暂时回不来。”黑影递上一个小竹筒,“岛主说,让您尽快找到沈家的账册,若能拿到沈清欢的笔迹最好,可伪造书信引他去太湖。”
谢临接过竹筒,指尖摩挲着筒壁:“沈清越那边已有些进展,那孩子单纯,稍加引导就能问出不少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清欢虽警惕,但总护着弟弟,只要抓住这一点……”
他忽然停住话头,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沈清越翻身的动静。谢临迅速将竹筒藏进怀里,对黑影道:“明晚此时,还在这里汇合。记住,别留下任何痕迹。”
黑影应声消失在夜色里。谢临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往回走,脸上已重新挂上温和的笑。路过沈清越的窗时,他特意放轻了脚步,却在窗纸上看到个小小的影子——沈清越睡得正熟,枕边还放着他白天给的桂花糖纸。
谢临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再有几日,等沈清越彻底放下戒心,他就能从那孩子嘴里套出账册的下落,甚至能让他帮忙传递假消息。到那时,沈清欢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罗网。
他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他走到桌前,从怀里摸出那枚刻着“谢”字的玉佩,指尖在上面反复摩挲,仿佛已看到沈清欢落入陷阱的模样。
而此时的林间,萧逸景终于摆脱了追兵,战马已累得口吐白沫。他望着远处江南的方向,夜色沉沉,只有悦心斋的灯还亮着,像颗悬在心头的星。
“再快点……”他拍打着马颈,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知道,那盏看似温暖的灯下,正藏着怎样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