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柜中的旧影

银行内的混乱终于被巡捕房彻底控制。伤者被送医（主要是那个被路垚化学混合物坑惨的清洁工），无关人员被疏散，现场被封锁。阿斗带人严密看守着每一个出口和关键位置。

乔楚生背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破窗和开枪的剧烈动作，崩裂得更严重了。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风衣内层的病号服，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额头布满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但他拒绝了立刻送医的提议，强撑着，眼神死死盯着那个标着“A-17”的黄铜保险柜。

“开柜。”乔楚生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钥匙在路垚手里。路垚看着乔楚生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急又气：“老乔！你先去医院！这里交给我和阿斗！”

“钥匙……给我。”乔楚生固执地伸出手，目光锐利。他不亲眼看到里面的东西，无法安心。

路垚拗不过他，看着他那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心都揪紧了。他咬了咬牙，掏出那枚沾着自己冷汗的黄铜钥匙，塞到乔楚生手里：“拿着！我开！你看着！”

他扶着乔楚生，让他靠在一个相对稳固的文件柜旁，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冰冷的保险柜前。阿斗持枪在一旁警戒。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路垚转动钥匙，又输入了蝰蛇供述的密码组合（托马斯经理在压力下被迫提供的）。

“咔哒……咔哒……嘎吱——”

沉重的保险柜门缓缓开启。

里面空间不大，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或成捆钞票。只有几样东西：

1. 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封口用火漆密封，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2. 几卷缩微胶卷。

3. 一个陈旧的、用红绸布包裹的小盒子。

路垚小心翼翼地取出档案袋和胶卷，最后拿起那个红绸布包裹的小盒子。他先拆开了档案袋。里面是几份更详细的、带有清晰印章和签名的合同复印件和实验数据报告。合同的甲方赫然是“Z.R.F”，乙方是几个不同的皮包公司，但其中一份合同的乙方签名处，一个潦草却依稀可辨的签名让路垚瞳孔骤缩——路森！他那个远在北平、位高权重却关系疏远的大哥的名字缩写！

路垚的手猛地一抖，文件差点掉落！大哥……怎么会牵扯进来？！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看向那份实验数据报告。报告详细记录了周文彬研发的“新型高能稳定剂”的多次实验数据，其稳定性和能量释放效率远超现有军用炸药，报告末尾的评估结论触目惊心：“……具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应用潜力……建议列为最高机密……”

路垚的心沉了下去。这东西如果流出去……

他放下文件，拿起那几卷缩微胶卷，对着光线看了看。胶卷的标签上写着：“Z.R.F远东资金链（1930.1-6）”、“信昌贸易往来明细”、“鹧鸪联络记录”。这显然是更核心的交易证据！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红绸布包裹的小盒子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红绸布。

里面是一个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廉价的老式怀表。黄铜表壳磨损严重，表链也断了。路垚疑惑地打开表盖。

表盖内侧，镶嵌着一张早已泛黄褪色的小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朴素旗袍、面容温婉清秀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女子眉眼含笑，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孩子。

路垚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靠在文件柜旁、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乔楚生。

只见乔楚生死死地盯着路垚手中的怀表，当他的目光触及表盖内那张泛黄的照片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及时扶住柜子，几乎要栽倒在地！他深邃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痛苦……以及一种路垚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深沉的悲怆！

“老乔？！”路垚和阿斗同时惊呼。

乔楚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嘴唇颤抖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背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鲜血洇开的范围更大了。

路垚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看照片，再看看乔楚生那从未有过的失态表情，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瞬间涌上心头！难道……照片上那个温婉的女子和那个小男孩……是……？！

银行保险柜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泛黄照片上温柔的笑靥，也映照着乔楚生惨白如纸、写满痛苦与震惊的脸。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乔楚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