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级的标签像块冰贴在白均背上，窃笑和议论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赵猛挥着拳头想理论，被教官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林薇递过一瓶水，指尖微光一闪而逝：“你的‘看’，不一样。”
白均沉默地走向出口，每一步都踩在冰碴上。
头痛像无数钢针攒刺，视野边缘残留着仪器爆炸的惨白光影。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走廊尽头，李超佝偻的身影正被两个穿着龙盾局制式风衣的人架着拖进阴影。
他涣散的瞳孔里，浓稠的黑雾正剧烈翻涌。
刺耳的蜂鸣声似乎还在耳膜深处残留，嗡嗡作响，与水晶球碎裂的“咔咔”声在脑海里交织回放。白均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指甲几乎要嵌进墙皮里，才勉强支撑着没有滑倒。测试中心穹顶下巨大的喧哗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只剩下沉闷模糊的背景噪音。唯有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如同带着实质温度的探针，穿透了这层屏障，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背上。
C级。
信息感知。
辅助系。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意识里。与之前水晶球几乎爆裂、警报凄厉的景象形成的巨大反差，让这评级显得如此讽刺和荒谬。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不需要刻意去解析，那些声音本身就带着毫不掩饰的情绪。
“C级？刚才那动静，我还以为至少是个S级失控呢！”
“啧，虚惊一场，白浪费感情。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信息感知？那不就是个高级点的雷达？有什么用？战场上当活靶子？”
“看他那样子，站都站不稳了，C级都勉强吧？别是仪器坏了硬塞的等级。”
“七中也就出了两个A级撑场面，这个嘛……哈。”
议论声不高，却像无数细小的冰锥，精准地刺入耳中。有单纯的疑惑，有毫不掩饰的失望，更多的，是带着轻蔑和幸灾乐祸的嘲弄。那些目光，或好奇，或怜悯，或鄙夷，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放屁！你们懂个锤子！”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猛地撕裂了这片压抑的低语。赵猛像头发怒的公牛，红着眼睛，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就要冲向那几个议论得最大声的学生。他脖子上青筋暴起，A级巅峰的力量感在他身上汹涌澎湃，吓得那几个学生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白均刚才弄出的动静你们瞎了？那破水晶球自己垃圾承受不住！凭什么就C级？老子不服！重测！必须重测！”
“赵猛同学！”一声冷硬的呵斥如同冰水浇头。之前负责力量测试区的教官，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赵猛的肩膀上，赵猛那狂暴的力量感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测试结果由仪器和教官综合判定，不容置疑。扰乱秩序，是想被取消资格吗？”
赵猛梗着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在教官那沉凝如山、隐含警告的目光逼视下，终究没敢再动。他只能狠狠瞪了那几个学生一眼，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那几个学生被他瞪得噤若寒蝉，缩着脖子赶紧溜走了。
“白均…”赵猛转过头，看向扶着墙的白均，眼神里充满了憋屈和不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靠近。林薇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轻轻递到白均面前。她的动作很自然，似乎只是同学间寻常的关心。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安静的抚慰力量。
“喝点水？”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
白均没有立刻去接。剧烈的头痛仍在肆虐，视野里残留着水晶球内部能量乱流爆炸后的惨白光影，如同坏掉的电视屏幕雪花，干扰着他的视线。他抬起头，目光有些涣散地对上林薇的眼睛。
林薇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微微抿了抿唇。她的指尖在递出水瓶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光在她指尖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近在咫尺的白均能勉强听清：
“别管他们说什么。你的‘看’…和我知道的‘信息感知’，不一样。”她的目光沉静而肯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仪器承受不住，本身就说明问题了。”
白均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林薇的话，像一根微小的针，短暂地刺破了包裹着他的那层冰冷的、名为“C级”的坚冰。她看出来了？不是力量的形式，而是本质？还是仅仅出于对他之前表现的信任？
他没有问。剧烈的头痛和周围挥之不去的目光让他只想立刻离开这里。他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算是回应。然后，他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微微颤抖，接过了那瓶冰凉的水。瓶身传来的冷意让他混沌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丝。
“谢谢。”声音干涩沙哑。
他没有再看赵猛和林薇，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依旧黏着的、复杂的目光。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冰冷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刺激和清醒。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背脊，迈开脚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铺满尖锐冰碴的地面上。头痛并未因冷水的刺激而缓解，反而因为强行集中精神控制身体而更加剧烈，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疯狂攒刺。视野边缘那些仪器爆炸残留的惨白光影碎片，随着他的步伐不断晃动、闪烁，干扰着他的平衡感。他强迫自己忽略背后那些无声的注视，忽略赵猛担忧的低吼和林薇沉静的视线，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测试中心侧后方的消防通道出口走去。
沉重的、刷着绿漆的防火门就在眼前，像一道隔绝喧嚣的屏障。白均伸出手，冰冷的金属门把手触感传来。他用尽力气压下把手，推开。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门外，是一条相对僻静、光线稍暗的走廊，连接着后勤区域。这里没有测试大厅的喧嚣，只有走廊深处隐约传来的、某种大型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冰冷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尘埃味道涌入鼻腔，让他胀痛的太阳穴似乎舒缓了一瞬。
他踉跄着走出门外，反手将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嘈杂和目光，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颅内尖锐的疼痛。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眩晕感和针扎般的头痛。冰冷的墙壁触感稍稍缓解了额头的灼热。
就在这时！
“唔…呃呃…”一声极其压抑、痛苦、仿佛喉咙被堵住的、非人的呻吟，从走廊的尽头，那片被阴影完全吞噬的拐角处传来！
白均猛地睁开眼！头痛和眩晕在这一刻似乎被某种更冰冷、更尖锐的东西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投向声音来源！
昏黄的应急灯光勉强照亮了走廊尽头拐角前的一小片区域。两个穿着深蓝色龙盾局制式长款风衣、身材高大的身影，正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架着一个瘦高的、穿着七中校服的男生！
是李超！
那个在走廊里眼含黑气、后颈有诡异黑纹的李超！
此刻的李超，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软软地向下瘫着，全靠两个龙盾局人员架住才没有倒下。他的头无力地垂在胸前，头发散乱。但就在白均目光投过去的瞬间，李超的头颅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了一下，骤然抬起！
那张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惨白得如同刷了劣质白灰！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黏稠的、暗色的涎水。他的眼睛大睁着，瞳孔却涣散得如同破碎的玻璃珠，完全失去了焦距！
而在白均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
李超那双空洞、涣散的瞳孔深处，根本不是什么失神！而是两团浓稠得化不开、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滚、蠕动、挣扎的……漆黑雾气！
那黑雾充满了纯粹的恶意、冰冷和腐朽的气息，几乎要冲破那脆弱的眼球束缚，喷涌而出！它们在里面疯狂地搅动着，像是被囚禁的、饥饿的魔鬼！
两个龙盾局人员面无表情，动作迅捷而有力，显然对这种状况并不陌生。他们架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李超，毫不拖泥带水，脚步沉稳地迅速拖向走廊尽头那片更加浓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阴影之中。
李超涣散的、翻滚着浓稠黑雾的瞳孔，在彻底没入阴影前的最后一瞬，似乎……极其短暂地、毫无意识地……掠过了白均所在的方向！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带着浓烈死亡和污秽气息的冰冷寒意，如同无形的毒蛇，瞬间缠绕上白均的心脏，狠狠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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