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伤人的语句,宋念永远不想再回忆。
因为曾拥抱太久,所以最清楚说什么能刺痛对方——他们都口是心非,说了太多伤人的话。贺峻霖不满她轻视自己的付出与努力,而宋念最受不了的,是他那句“一辈子都活在父母的影子里”。
直到最后意识到,除了争吵他们已无话可说时,贺峻霖拎起外套打开门,宋念扭头看向窗外,黑夜一寸寸隔开了两人精疲力尽的影子。
宋念在一起的日子,我们都过得很辛苦
宋念深吸一口气,对贺峻霖说。
宋念既然如此,那就分开吧
贺峻霖没有回答,关上门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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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过后,天气才慢悠悠回暖。宋念的病彻底痊愈已过去一周,许多工作转移到线上,这让她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
路过公园游客拥挤的草坪时,宋念才真切意识到春天的来临。
她收到贺峻霖重新开启巡演的手机推送时,正在学校旁的披萨店等餐食打包——如今她已是这家店的常客。
站在吧台前,音响里循环播放的全是贺峻霖的歌,兼职服务生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她,几天前贺峻霖聚餐来过这儿。
宋念像个陌生人般,露出恰到好处的吃惊,接过外带的牛皮纸袋便匆匆离开。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她会没出息地期待,其中某一辆突然停下,像电影镜头那样与他不期而遇。
可这里是外地,街边商店明天都可能换掉从前的广告牌,错过的人一旦走散,就再难遇见。
春天眨眼就过去,初夏时宋念因晋升再次忙碌起来,但她学会了自我调解——有时午休躺在车里开着音响听歌,有时下班后步行到公园,享受一个人的约会。
有次开会忙到晚上九点半,一向食欲不振的宋念难得饿到前胸贴后背。坐电梯到地库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特别想喝啤酒,吃披萨店的奶油意大利面。于是不管路途遥远,也不顾晚餐超额的热量,还是决定往店里去。
推门进店时已近打烊,一半的灯已经熄灭,只有坐在角落的食客头顶还亮着灯。
宋念快速点完餐,懒怠地在靠近门的位置等待,半眯着眼习惯性打量四周,直至无意间瞥见里座的一抹衣角——那是哪怕化作灰,她也能认出的熟悉感。
不知何时,宋念已站起了身,耳鸣声在耳边炸开,唯独能听见心脏“哐当”一声下沉。
贺峻霖回头的瞬间,宋念整个人像生了锈,只有发紧的眼眶提醒她:这不是幻觉。
九年前,她推开录音棚的门,原本的嘈杂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还记得墙角龟背竹旁,那个带着棕色纹理的花瓶;记得外卖咖啡诱人的苦涩;记得贺峻霖坐在调音台前,穿着和今夜相似的黑色衣服,听闻动静侧过头看她——那时他脖子上银链折射的光斑,与此刻重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彼此,冷光灯渐渐模糊了宋念的视线,似要硬生生凿开一道裂痕,可她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贺峻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像长梦不醒的人终于找到了天亮的出口。
宋念想,自己该主动说些什么,哪怕只是简单打个招呼也好,可她没有勇气,身体僵在原地,像被定住般无法动弹。
直到服务员将打包好的餐食送到面前,她的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
翻钱包准备付钱时,店员连忙制止:
龙套不用不用!已经付过啦!
他连连摆手,凑近宋念时,即便极力压低声音,还是藏不住兴奋。
龙套你口风也太严了!没想到你和贺峻霖居然认识!
宋念看了眼贺峻霖不知何时从后门离开、已然空空的座位,又低头看了看手上这顿莫名其妙被请客的晚餐,心头涌起一阵不争气的酸楚。
宋念我们失去联络很久了
她谨慎地措辞,接过店员递来的小票随手塞进兜里,最后补充道:
宋念如果还有机会,请替我谢谢他吧
没有理由再在店里硬待下去,也不想再面对店员惊喜错愕的神情,宋念推门离开。走过斑马线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店里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风一吹,她的目光有些恍惚,实在不懂,事到如今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跟她开这种玩笑——胸口那颗心,无论怎么安抚,也回不到最初那般死水般的平缓。
不是迟来的句号就代表会有好结果。
关于贺峻霖,他们的开局潦草,结尾也潦草。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在循环往复的清醒与沉沦之间,每次回忆都会勾起她心底尚有余地的执念。
后悔是真的,不甘心是真的,被打乱的心跳也从不是错觉。
所以在深夜的街头,尽管不知道如今的贺峻霖是否早已换了联系方式,宋念还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那个曾发誓再也不会拨通的号码。
她还想再赌一回,去挽回那段被雨淋湿半截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