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8日，晴。

距离暗房事件已经过去十二天。

莫淼站在图书馆门口，手里拿着两个书包。早晨七点，图书馆刚开门，他是第一个进去的人。管理员陈阿姨诧异地看着他："小莫，今天这么早？"

"占位子。"他说得理所当然。

陈阿姨笑了："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莫淼没回答，径直走向二楼靠窗的角落。那是樱良常坐的位置——安静，偏僻，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他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一个座位上，把另一个座位用外套占着。

然后开始等待。

七点半，八点，八点十五分。

图书馆渐渐热闹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进来，找位子，翻书，小声讨论。有人认出了莫淼，投来好奇的目光。堂堂校草，一大早就来图书馆占座，这可是稀奇事。

八点二十分，樱良出现了。

她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帆布书包，红色发带。看到莫淼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早。"莫淼站起来，把占着的位子让出来，"这里光线好。"

樱良看着他，又看了看空位，眼神里全是困惑。自从暗房那天后，他们就没有单独说过话。她躲着他，他知道，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僵局。

直到昨天晚上，他想通了一件事。

与其在暗处偷偷摸摸，不如站到阳光下。与其让她猜测自己的心意，不如用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我不需要——"樱良开口，还是那句熟悉的拒绝。

"这不是同情。"莫淼打断她，"是朋友之间的正常行为。你帮我占，我也会谢谢你的。"

樱良咬了咬嘴唇。周围已经有人在看他们了，窃窃私语声像涟漪一样扩散。她最怕的就是成为焦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谢谢。"她小声说，坐了下来。

莫淼在她旁边坐下，掏出物理课本。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太近让她不自在，也不会太远显得生分。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树叶的影子。樱良打开素描本，开始画画。莫淼偷偷瞄了一眼，她画的是窗外的风景，但笔触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你的物理书拿反了。"樱良突然说。

莫淼低头一看，果然。他有些尴尬地把书翻过来，耳朵微红。

樱良的嘴角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她继续画画，铅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这样，两人在晨光中各做各的事。没有交谈，却有种奇妙的默契。偶尔樱良会停下笔，望向窗外发呆。莫淼就会在这时悄悄看她，看阳光在她脸上游走的样子。

九点钟，上课铃响起。

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到楼梯口时，樱良停下脚步："明天...还占位子吗？"

莫淼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如果你需要的话。"

樱良点点头，快步下楼。她走得很快，但莫淼看到她的耳尖是红的。

接下来的几天，这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每天早上，莫淼都会提前到图书馆占好位子。樱良会在八点二十分准时出现，说声谢谢，然后安静地坐下。

慢慢地，她不再那么拘谨了。

有时会主动问他物理题，有时会分享自己画的画。虽然话还是不多，但眼神里的警惕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信任。

美术课上，莫淼更是"变本加厉"。

"这里有人吗？"他指着樱良旁边的空位问。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要知道，莫淼平时都是坐在中间靠前的"黄金位置"，那里视野好，离老师近，是好学生的标配。而樱良的位置在最后排靠墙，是典型的"隐形角落"。

"没...没有。"樱良结巴了一下。

莫淼理所当然地坐下，无视了周围惊讶的目光。包括林汐的。

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里的画笔停在半空。她看着莫淼的背影，眼神复杂。作为青梅竹马，她太了解莫淼了。知道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知道他心动时的表现，更知道他现在有多在乎樱良。

"林汐，你还好吗？"同桌小声问。

"我很好。"林汐收回目光，继续画画。只是谁都没注意到，她画纸上的线条有些颤抖。

美术老师今天教的是静物素描。桌上摆着一组石膏几何体，要求学生画出光影效果。

"记住，"老师说，"光源的方向决定了影子的形状。要仔细观察，不要凭想象画。"

莫淼拿起铅笔，开始勾勒轮廓。说实话，他对画画不太在行，线条歪歪扭扭的。旁边的樱良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莫淼问。

"你的圆柱体...画成圆锥了。"她小声说。

莫淼仔细一看，还真是。他有些懊恼地想擦掉重画，樱良伸手按住他的手："别擦，我教你。"

她的手很凉，触碰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樱良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飞快地红了。

"对不起。"她慌乱地道歉。

"没关系。"莫淼的声音有些哑，"你...你说怎么画？"

樱良深吸一口气，拿起自己的铅笔："看，圆柱体的透视是这样的......"

她在自己的纸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讲解。声音很轻，轻得只有莫淼能听见。他侧着头，装作在看她画画，实际上在看她。

这么近的距离，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能看到她认真时会咬嘴唇的小动作。

"懂了吗？"樱良问。

"嗯。"莫淼回过神，"我试试。"

他按照樱良教的方法重新画，这次果然好多了。虽然还是不够完美，但至少看得出是个圆柱体了。

"有进步。"樱良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多亏了老师。"莫淼半开玩笑。

樱良瞪了他一眼，但眼里没有真的生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这一幕落在很多人眼里。

前排的女生交头接耳："莫淼今天怎么了？怎么坐到那个转学生旁边？"

"不知道啊，可能是位子问题？"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他们刚才......"

流言像野草一样开始生长。但莫淼不在乎，樱良似乎也慢慢不在乎了。她专注地画着画，偶尔会给莫淼一些建议，两人之间的氛围融洽得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只有林汐，一个人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静静地画着石膏像。她的画技很好，光影处理得恰到好处，明暗过渡自然。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笔下的影子特别深，深得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埋进去。

下课后，沈妍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今天穿着学生会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标准的微笑。但眼神扫过莫淼和樱良时，那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

"莫淼，"她走过来，声音甜美，"学生会的摄影比赛，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在想。"莫淼收拾着画具。

沈妍的目光转向樱良："这位同学画得真好，要不要也参加？我们还有绘画组的比赛。"

樱良摇头："谢谢，我不参加。"

"真可惜。"沈妍说，但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可惜的意思，"不过也是，有些人的确不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空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什么意思？"莫淼皱眉。

"没什么意思。"沈妍依然在笑，"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对吧，樱良同学？"

樱良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的手握着画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妍学姐，"莫淼站起来，个子比沈妍高出一头，"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位置的权利，不需要别人来定义什么适合不适合。"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当然。"沈妍退后一步，完美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我只是给个建议而已。那么，期待你的参赛作品哦。"

她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留下一室的寂静。

"谢谢。"樱良小声说。

"不用谢。"莫淼坐回去，"她说的不对。你很适合站在聚光灯下，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樱良抬起头，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你真的这么觉得？"

"真的。"莫淼认真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有多耀眼。"

樱良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只是莫淼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像藏着一个秘密的微笑。

走出教室时，他们并肩走着。春天的午后阳光正好，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莫淼。"樱良突然说。

"嗯？"

"谢谢你相信我。"她说，"即使...即使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莫淼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那就让我相信你，直到你学会相信自己为止。"

风吹过，梧桐树的新叶哗哗作响。樱良的头发被吹乱了，红色的发带在风中飘动。她伸手理了理头发，动作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好。"她说，声音轻得像一个承诺。

从那天起，莫淼的"光明正大"就成了S市一中的日常风景。图书馆占座，美术课同桌，食堂一起吃饭。他不再躲在镜头后面偷拍，而是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身边。

同学们从惊讶到八卦，从八卦到习惯。有人说莫淼疯了，放着沈妍那样的女神不要，偏偏看上一个土气的转学生。有人说这是莫淼的恶趣味，玩腻了就会抛弃。

但只有几个人看得出真相。

比如大熊，每次看到莫淼护送樱良去图书馆时，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比如猴子，会在合适的时机"碰巧"出现，化解一些尴尬的场面。

比如林汐，她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微笑着祝福。

"你真的不难过吗？"周小雨有次问她。

林汐正在整理笔记，闻言停了一下："难过有用吗？"

"可是你喜欢了他那么多年......"

"正因为喜欢，"林汐说，"所以希望他快乐。"

她望向窗外，莫淼正在教樱良使用测光表。阳光下，两人的身影亲密而自然。樱良笑了，莫淼也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是她从未在莫淼脸上见过的。

"他在发光。"林汐轻声说，"为了她。"

是的，当一个人真心想要守护另一个人时，他会变成光。

而莫淼现在，就是樱良世界里最亮的那道光。

光明正大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