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伯纳德的雪茄烟灰落在钴蓝颜料上 滋啦一声熄灭了 严浩翔的刮刀尖还悬在法国人喉结半寸处 刘耀文的武装带金属扣已经抵住了他的后腰

"父亲知道您这么招待客人吗" 军靴碾过地板上未干的油彩 刘耀文左手按在严浩翔肩胛骨 右手随意地解开枪套搭扣 伯纳德趁机后退时撞翻了画架 帆布下露出更多铅笔草图 刘公馆的平面图被分解成几何线条 地下室位置用红墨水打了三个叉

法国人突然笑起来 金牙反射的光刺进严浩翔瞳孔 "严先生忘了马赛港的约定" 他摘下的羊皮手套内侧 烫着蛇形烙印

刘耀文感到掌下的身躯瞬间绷紧 严浩翔的呼吸频率变了 像当年在霞飞路被他撞见抽烟时那样 喉结滚动三下才恢复平稳 画室北窗投进的光线忽然暗了 管家老周的身影出现在磨砂玻璃外 手里端着刘世昌最爱的景泰蓝烟具

"老爷回来了" 苍老的声音刮着耳膜 "请法国先生去书房用雪茄"

宋亚轩的怀表在枕下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盯着表盖内侧的密码刻度 护士服少女的裙摆阴影里藏着微型数字 张真源昨夜留下的体温计还搁在床头 水银柱顶端粘着半片被汗浸湿的纸 上面是用针尖扎出来的摩斯密码

军部电报机在楼下滴滴作响 刘耀文临走前把便签纸塞进严浩翔西装口袋 背面新增的钢笔字还带着火药味「今晚九点 地下室通风口」

黄昏的雨来得突然 严浩翔站在回廊里看仆人收晾晒的画布 湿透的亚麻布料贴出模糊轮廓 像幅被水晕开的肖像 刘世昌的咳嗽声从书房飘出来 混合着伯纳德夸张的法语辅音 他摸到西装内袋里刘耀文塞进来的金属物件——不是预想中的钥匙 而是枚擦得锃亮的军校肩章

管家老周的身影出现在二楼转角 煤油灯照出他手里捧着的檀木匣子 严浩翔认得那个匣子 三年前刘世昌就是用这个装走了美专年度展的购画定金 此刻匣子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 在老周手背上拉出细长的血线

宋亚轩的病房传来玻璃碎裂声 严浩翔转身时撞上了端着药碗的丫鬟 汤药泼在西装裤管上 烫出深色痕迹 他借着俯身擦拭的动作 看清了从病房滚出来的物件——张真源的怀表 表盖大敞 里面的照片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