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子巷的晨雾还没散尽，林风已经支起了简易烤架。昨夜用屠宰场捡来的猪下水，反复用活性炭（神之调味盒新解锁的净化技能）浸泡去味，此刻穿在竹签上，在果木炭的熏烤下渐渐泛出油光。
“这等污秽之物也敢拿来售卖？”
清冽的男声带着冰碴子砸过来，林风抬头，看见个青衫书生负手而立。对方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俊却紧蹙着，手里那把折扇敲得手心邦邦响，眼神像在看什么肮脏东西。
“这位公子，洗干净了就不污秽了。”林风撒了把盐，“要不要尝尝？”
书生冷笑一声展开折扇，扇面上“存天理灭人欲”六个字笔锋凌厉：“《礼记》有云‘君子远庖厨’，你这般沿街叫卖，与市井屠夫何异？”
林风挑眉。他读书时历史课没少打瞌睡，但“君子远庖厨”还是听过的。这书生怕不是程朱理学的忠实拥趸，讲究起“存天理灭人欲”那套了。
“公子可知这话是谁说的？”林风翻动着烤串，香气混着晨雾散开，引得几个路过的挑夫驻足，“孟子劝齐宣王时说的，原话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人家说的是恻隐之心，可不是让君子连饭都别吃了。”
书生折扇猛地合上：“强词夺理！孔圣人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这烤物烟熏火燎，粗鄙不堪！”
“孔圣人还说‘食不言，寝不语’呢。”林风把烤好的猪腰子递给出钱的挑夫，慢悠悠道，“公子站在这儿喋喋不休，就不怕违了圣人教诲？”
挑夫咬着腰子含糊道：“这小哥的烤肉香得很，先生要不试试？”
书生脸色涨红，却梗着脖子：“市井之徒，安敢与我论经！”他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林风拉住。
“公子且慢。”林风从调味盒里捻出点粉末，在指尖搓了搓，“您说粗鄙，是没尝过这个。”他取了块刚烤好的素面馍，撒上孜然递过去，“免费的，权当我这粗人请先生品鉴‘天理’是什么味道。”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书生骑虎难下，狠狠瞪了林风一眼，接过馍馍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他的表情凝固了。
孜然的辛香裹着面馍的麦香，像股热流直冲头顶，让他想起去年在国子监吃的西域贡饼，却比那饼子多了层炭火的焦香。他本想唾掉，喉咙却诚实地咽了下去。
“如何？”林风抱臂看着他。
书生折扇差点掉在地上，强装镇定地擦了擦嘴角：“……尚可。但君子务本，庖厨之事终非正道。”话虽如此，脚步却没挪动。
林风笑了。他知道这种酸书生好面子，转身从烧烤车底层翻出样东西——是昨晚老乞丐塞给他的，说是在破庙墙角捡到的。
“那这个，算不算正道？”
是本泛黄的残卷，边角都被虫蛀了，首页却依稀能看清“齐民要术”四个字。书生眼睛猛地瞪圆，一把抢过去，手指抚过残破的字迹，声音都发了颤：“《齐民要术》的食经卷！你从何处得来？”
“捡的。”林风故意轻描淡写，“先生要是感兴趣，以后每天来尝一串烤肉，我就借你看一页。”
周围爆发出哄笑，连挑夫都打趣：“温先生也有被拿捏的时候！”
原来这书生叫温子陵，是汴京小有名气的才子，因屡屡弹劾权贵被贬为编修，平日里最是清高。此刻他捧着残卷，看看林风手里滋滋冒油的烤串，又看看围观者促狭的眼神，耳根子竟红了。
“谁……谁要与你做这市井交易！”他丢下这句话，却把残卷紧紧揣进怀里，转身时脚步有些乱，走了没几步又回头，“明日此时，我再来‘考较’你的学问！”
林风挥挥手，看着他的背影笑出声。神之调味盒的罗盘闪了闪，【古文辩论技巧】的字样悄然隐去。他低头看了看那本残卷留下的印记，突然觉得这汴京的日子，或许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而不远处的茶肆里，一个戴帷帽的女子放下茶杯，指尖沾着的茶沫勾勒出半道笑意。她身后的侍女低声问：“小姐，要去查查那摊主的底细吗？”
“不必。”女子声音清润，“能让温子陵破功的烤肉，我倒要看看，能烤出什么花来。”
阳光驱散了晨雾，烤串的香气漫过瓦子巷的青石板路，带着孜然的辛香，也带着一场新旧观念碰撞的火星，渐渐烧向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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