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夜宴

日头刚擦过相国寺的金顶，林风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直起腰。他正蹲在东墙根调试新做的烤架——这是温子陵托人送来的生铁架子，比原来的破铁皮规整多了，还带着淡淡的机油味，倒像是军器监的手艺。

“林小哥！快！”门外是瘸腿乞丐阿武，他跑得急，裤脚沾着泥，“周阎王带了人堵在瓦子巷口，说要扒你的皮！”

林风手里的铁签子一顿，抬头看向街对面。果然，周奎正叉着腰站在巷口，身后跟着七八个拿棍的汉子，正挨个盘问过往商贩。看来温侍郎的“打点”还没传到这等泼皮耳朵里。

“慌什么。”林风拍了拍阿武的肩膀，从烧烤车底下拖出个麻袋，“昨天让你们捡的枯枝都带来了？”

阿武这才想起正事，忙点头：“带来了！老丈说您要办夜宴，让我们在后山破庙等着。”

林风笑了。早上神之调味盒突然弹出提示：【触发事件：首场露天烧烤晚会，解锁技能——果木炭制备】。附带的虚影里，枯枝经焖烧、降温、碳化的步骤清晰明了，末了还标着行小字：“果木炭燃时无烟，烤物自带果香”。

他昨晚就托老乞丐传话，让瓦子巷附近的穷苦人都去破庙等着，今晚管够。一来是谢他们前几日帮忙，二来……他瞥了眼街对面跳脚的周奎，嘴角勾起抹笑——与其跟泼皮纠缠，不如把场子挪到自己地盘。

“把这个带上。”林风把麻袋塞给阿武，里面是他用碎银从屠宰场换来的下水、碎肉，还有几挂猪小肠，“告诉老丈，按我教的法子处理干净，我晚点到。”

等阿武颠颠地跑了，林风慢悠悠地收摊。周奎在对面看得眼冒火，却被相国寺的护寺僧拦着——这东墙归寺庙管，他再横也不敢在佛门清净地撒野，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风推着烧烤车拐进另一条胡同。

***破庙的残垣断壁间，此刻却热闹得像集市。

林风赶到时，三十多个乞丐正围着阿武带来的麻袋忙活。老乞丐蹲在火堆旁，手里拿着根铁钎子，正把洗干净的猪小肠翻过来，动作竟比林风还熟练。

“老丈这手艺，以前是屠户？”林风笑着递过去块刚买的酱牛肉。

老乞丐接过肉却没吃，塞给怀里的小乞儿，浑浊的眼睛闪了闪：“年轻时在军营里，给伙夫搭过手。”他指了指火堆旁的土坑，“按你说的挖了窑，枯枝都码好了。”

林风蹲下身，看着坑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枣树枝。他按神之调味盒的指引，先用湿泥封住坑口，只留个小通风口，再点燃坑底的引火炭。青烟从通风口冒出来，带着枣木的甜香，引得周围的乞丐直抽鼻子。

“这是做什么？烧柴不就成了？”阿武挠着头问。

“这叫果木炭。”林风往火堆里添了几块青石板，“用它烤肉，不呛人，还带甜味。”他一边说，一边把处理好的猪下水串成串——小肠翻过来刮净油脂，切成小段，里面塞了糯米和碎肉；猪肺用清水反复冲泡，直到血丝褪尽，切成薄片穿在签上。

破庙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噼啪声和众人咽口水的动静。夕阳从庙顶的破洞照进来，正好落在林风翻动的烤串上，油珠滚落时溅起的火星，在光柱里划出金色的弧线。

第一炉烤串出炉时，林风特意撒了不同的调料：小肠串刷蜂蜜撒芝麻，肺片抹豆瓣酱加孜然，碎肉串则裹了层用麦粉和鸡蛋调的糊，烤得外酥里嫩。

“分了吧。”林风刚说完，三十多只手就伸了过来。阿武抢了串小肠，烫得直甩手，却舍不得丢，一口咬下去，糯米的软糯混着肉香，还有淡淡的枣木甜味，让他眼睛都直了：“这……这是肠子？我以前吃的怕不是石头！”

老乞丐拿了串肺片，慢慢嚼着。他吃过御膳房的玲珑炙，也尝过边关的烤野狼，却从未想过，贱价的猪肺能烤出这般清爽不腻的滋味。尤其是那股若有若无的果香，竟比宫廷用的桂花蜜还清雅。

“林小哥，你这手艺，怕是御厨都比不上！”有人喊了一嗓子，引来一片附和。

林风笑着摆摆手，正准备烤第二炉，却听见庙门外传来马蹄声。他心里一紧——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骑马人？

老乞丐突然站起来，把小乞儿往身后藏了藏，低声道：“是官差！快把烤串收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要灭火，林风却按住了他们。他看得分明，来的只有两个人，都穿着青布便服，不像拿人的公差，倒像是……微服出行的贵人。

为首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岁，面容方正，虽穿着布衣，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身后的年轻人背着个药箱，眼神清亮，正好奇地往庙里张望。

“在下路过，见此处烟火旺盛，特来借杯水喝。”中年人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地上的烤串，眉头微挑。

林风心里一动，拿起两串刚烤好的脆骨：“水没有，烤串倒有，先生不嫌弃就尝尝。”

年轻人刚要接，却被中年人拦住。他盯着林风的烤架，又看了看通风口还在冒烟的炭窑，突然问：“你这炭，是用枣木烧的？”

“是。”林风点头，“先生好眼力。”

中年人没说话，接过烤串咬了一口。脆骨的焦香混着枣木的甜，竟让他想起年轻时在西北戍边的日子，那时伙夫用沙枣木烤的羊肉，也是这般滋味。他本是因汴京流民激增，忧心忡忡，才拉着太医院的学生出来私访，不想竟在破庙里尝到了这等烟火气。

“你这摊主，倒有几分巧思。”中年人放下签子，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子，“赏你的。”

林风没接：“先生要是爱吃，下次路过相国寺东墙，找‘林风烧烤’就行，不用给钱。”他故意报出摊位名，心想说不定是个潜在的大客户。

年轻人突然指着炭窑：“这炭烧得讲究，无烟无味，比宫里的银霜炭还干净。”他蹲下身，用树枝拨了拨通风口，“小哥可否教我这法子？冬日里熏药，正愁烟味太重。”

“简单。”林风拿过根树枝，在地上画出窑的形状，“关键是封窑的火候，不能太急……”

老乞丐在一旁看得直咋舌，悄悄拉了拉林风的衣角——这两人虽穿着便服，可那气度，绝非凡人。尤其是中年人腰间的玉佩，虽用布裹着，露出来的边角却闪着羊脂玉的柔光。

等两人骑马离去，阿武才敢凑过来：“那是谁啊？看着比县太爷还气派。”

林风摇摇头，心里却隐隐觉得不简单。他低头看了看神之调味盒，罗盘正微微发烫，上面浮现出一行字：【触发历史关联点：夜市文化起源。获得特殊关注：天禧三年汴京流民安置案】。

破庙里的夜宴还在继续，第二炉烤串已经上架，这次是裹了蛋液的馒头片，烤得金黄酥脆，引得孩子们直拍手。林风看着这群在苦难里依然笑得开怀的人，突然觉得，这穿越或许不全是坏事——至少，他能用手里的铁签子，给这冰冷的世道，戳出几个温暖的窟窿。

而他不知道的是，离开破庙的中年人，正勒住马缰，对身边的年轻人说：“明日让开封府查一下这个林风，若真是良民，那烧烤摊……或许能当个安抚流民的由头。”

年轻人点头，想起那串烤脆骨的滋味，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还有那果木炭，用来炮制‘炙甘草’定是极好。”

月光从庙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在林风翻动的烤串上，也照亮了远处汴京城的万家灯火。炭火噼啪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或许是一个烤摊的命运，或许是一座城的烟火气，又或许，是一段被孜然与炭火改写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