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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深秋,许栀那她抱着一摞画纸往画室跑,转过街角时没看路,整个人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画纸散了一地,铅笔滚得老远,她蹲下去捡,指尖先碰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人正帮她把铅笔拢到一起,掌心带着点薄茧,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张真源“小心点。”
他的声音很轻,像落雪时的风。
张真源“画纸都湿了。”
许栀抬头,看见他穿着件米白色毛衣,领口别着枚银色的胸针,是朵小小的玉兰花。
他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眼神干净得像初春的溪水。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张真源,弹得一手好钢琴,连琴房的管理员都会夸他,
他们熟起来是因为一次校园活动。
许栀负责画舞台背景,张真源负责钢琴伴奏。
她蹲在脚手架上涂颜料,他坐在台下练琴,琴声顺着风飘上来,是她最爱的《卡农》。
她走神时差点摔下来,是他冲过来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她耳尖发红。
张真源“别走神。”
他帮她把画笔递过来,笑着说:
张真源 “摔下来我可接不住你。”
许栀“谁要你接。”
许栀别过脸,却把画错的地方改得格外认真——她想让他看到,她的画配得上他的琴。
那之后,他们总在傍晚见面。
她去琴房找他,他弹钢琴,她坐在旁边画画,画纸上全是他的样子:他低头看琴谱的侧脸,他指尖落在琴键上的弧度,他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
他会在她画累时递过一杯热牛奶,会在她冻得搓手时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会在她熬夜赶画时陪她一起等日出。
张真源 “许栀。”
张真源“毕业后我们去南方吧,那里没有冬天,你就不用冻手了。”
许栀咬着热牛奶的吸管,点头时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知道他家在北方,父母都是老师,早就为他安排好了路:毕业去国外读研究生,回来进交响乐团。
可他愿意为了她,放弃那些别人眼里的“光明前途”。
可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被锁在雾里。
许栀的父母第一个反对。
她妈把她的画纸全撕了,指着张真源的照片骂:“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妈!”她爸沉默着抽烟,烟蒂扔了一地,最后说:“我们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跟一个没前途的钢琴手瞎混的。”
张真源的父母也找过她。
他妈妈穿着得体的旗袍,语气客气却带着疏离:“许小姐,我们家真源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你跟他不合适。”他爸爸更直接,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这里有五十万,你离开真源,以后别再联系他。”
许栀把银行卡推回去,手都在抖:
许栀“叔叔阿姨,我跟真源是真心相爱的,不是为了钱。”
“真心值多少钱?”他妈妈冷笑,“你能给真源什么?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的伴侣,不是一个只会画画的小姑娘。”
他们开始偷偷见面。
在画室的储物间里,在琴房的角落,在深夜的操场边。
每次见面都像偷来的时光,短暂却珍贵。
他会把她裹在自己的大衣里,在她耳边说:
张真源“再等等,等我们毕业,就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了。”
许栀信他。
她把他的话写在画纸背面,把他送的玉兰花胸针别在领口,把他的温度记在心里。
她以为只要他们坚持,就能穿过这片雾,走到有阳光的地方。
可命运的手,从来都不温柔。
那天是许栀的生日,张真源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让她在长桥上等他,说要带她去看一场特别的烟花。
许栀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穿着他送的米白色大衣,手里攥着给他准备的礼物——一幅画,画的是他们约定好的南方海边。
雾很大,长桥上什么都看不清。
她站在桥边等,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大衣也被吹得鼓鼓的。
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她只能等,一遍遍地在心里数着时间,从六十数到一,又从一数到六十。
不知等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刹车声,接着是人群的惊呼。
许栀的心猛地一沉,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跑,雾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越来越近的救护车的鸣笛声。
她跑了很久,终于看到人群围成的圈。
她挤进去,看到的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张真源躺在地上,米白色的毛衣被染成了红色,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玉兰花形状的戒指。
他的琴谱散在旁边,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有一句没写完的话:
“许栀,我们去南方……”
说他是为了躲开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才被另一辆车撞到的。
送他来医院的人说,他手里一直攥着那个盒子,嘴里反复喊着“许栀”“长桥”。
许栀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攥着那枚戒指,戒指上还沾着他的血。
她没有哭,只是一遍遍地摸着戒指上的玉兰花,像在摸他指尖的温度。
她想起他说的南方,想起他说的没有冬天的城市,想起他笑起来时的梨涡,想起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的样子。
后来,她一个人去了南方。
那里真的没有冬天,她再也不用冻手了。
她在海边租了个小房子,每天画画,画纸上全是长桥的样子,全是他的样子。
她把那枚玉兰花戒指戴在脖子上,贴在胸口,像他还在她身边一样。
有天傍晚,她在海边画画,突然听到有人弹钢琴,是那首《卡农》。
她猛地回头,以为是他,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跳跃。
她站在原地,眼泪终于掉下来。
原来有些雾,从来都不会散;有些约定,从来都不会实现;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把那幅画烧了,画纸在火里卷曲、变黑,像他们的爱情,最终只剩下灰烬。
她摘下脖子上的戒指,扔进了海里。
海浪卷着戒指,越漂越远,最后消失在雾里。
就像张真源,就像他们的爱情,永远留在了那个雾锁长桥的生日夜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有人问她,后悔吗?
她笑着摇头,眼里却全是泪。
她不后悔爱上他。
只后悔没能早点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只后悔没能跟他一起去南方,看一场真正的烟花;只后悔,他们的爱情,最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留在回忆里。
而那座长桥,后来成了当地的一个景点。
每年深秋,都会有情侣来这里打卡,说这里是“爱情桥”。
可只有许栀知道,这座桥,锁着她一辈子的痛,锁着她永远都忘不了的人,锁着一段永远都不会有结局的爱情。
雾又开始散了,阳光照在桥上,金灿灿的。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