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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栀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老式木窗没关严，雨丝裹着冷风钻进来，打在窗台的旧相框上。

相框里是她和严浩翔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穿着黑色风衣，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眼神里带着她当时没读懂的冷意。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褪色的碎花墙纸，掉漆的红木衣柜，床头柜上摆着个积灰的八音盒，正断断续续地唱着《致爱丽丝》，调子走得厉害，像有人在暗处掐着它的喉咙。

严浩翔“醒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严浩翔端着杯热水走进来，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银链，链坠是枚小小的指南针，是他去年生日时她送的。

他把水杯递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凉得像冰。

许栀“这是哪儿？”

许栀攥着杯子，指尖泛白。

许栀 “我们不是在民政局门口吵架了吗？你说……你说要分手。”

严浩翔的动作顿了顿，转身坐在床沿，背对着她。

雨声更大了，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响，盖过了他的声音：

严浩翔“这是我外婆的老宅子，你以前说想来看看，我带你来的。”

许栀的头突然疼起来，零碎的记忆像玻璃碴子扎进脑子里——民政局门口的争吵，她哭着问他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他沉默着转身，黑色风衣的衣角扫过她的手背；她追上去，却看到一辆失控的货车冲过来，他把她推开，自己却……

许栀“我不是在做梦？”

她抓住严浩翔的胳膊，他的胳膊很凉，没有温度。

许栀“你不是……”

严浩翔 “我没事。”

严浩翔打断她，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严浩翔“别胡思乱想，先把水喝了。”

接下来的几天，严浩翔每天都待在宅子里。

他会在清晨去院子里劈柴，斧头落在木头上的声音沉闷得吓人；会在傍晚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对着黑白电视发呆，电视里没有信号，只有雪花点在闪烁。

他从不提外面的事，也不允许她靠近大门，说外面在修路，出去会被困住。

许栀越来越不安。

这栋旧宅太奇怪了——白天永远是阴雨天，晚上总能听到阁楼传来脚步声，衣柜里的衣服全是女人的，却没有一件是她的尺码；严浩翔也越来越奇怪，他很少笑，眼神总是空的，有时候会对着空气说话，喊着“外婆”“对不起”。

直到那天深夜，她被阁楼的声音吵醒。

她悄悄爬起来，顺着楼梯往上走，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响声，像在抗议。

阁楼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她推开门，看到严浩翔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日记本，哭得像个孩子。

日记本摊开在地上，字迹娟秀，是女人的笔迹，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二十年前：“阿严说要带她来老宅，说她喜欢下雨天，说要跟她永远在一起……可我等不到了，我的病越来越重，我怕我走了，没人照顾他……”

许栀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想起严浩翔曾提过，他外婆是个医生，二十年前因病去世，去世前还在研究一种罕见的遗传病。

她想起自己上个月去医院体检，医生说她体内有罕见的致病基因，要是怀孕，孩子有很大概率会遗传……

许栀“这是你外婆的日记？”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严浩翔抬起头，眼睛通红，脸上还挂着泪：

严浩翔“是。”

他把日记本递给她，声音沙哑。

严浩翔“她研究了一辈子这种病，最后也没找到治愈的办法。我妈就是因为这个病走的，我怕……我怕你也会这样，怕我们的孩子也会这样。”

许栀终于明白，民政局门口的争吵不是偶然。

他不是想分手，是怕她跟着他受苦；他带她来老宅，不是因为她喜欢下雨天，是因为这是他外婆待过的地方，是他唯一能找到“希望”的地方；他每天对着空气说话，是在跟外婆道歉，道歉他没保护好她，道歉他连跟她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许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蹲下来，眼泪掉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墨迹。

许栀“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们可以去看最好的医生，我们可以……”

严浩翔“没用的。”

严浩翔打断她，声音里满是绝望。

严浩翔 “我找遍了所有医生，他们都说没办法。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我不能让你像我妈、像我外婆一样，在痛苦中离开。”

那天晚上，他们在阁楼里坐了一夜。

雨声停了，天快亮的时候，许栀看到窗外的天空是蓝色的，有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像撒了层金粉。

许栀 “我想出去看看。”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起身打开了大门。

门外没有修路，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远处的小镇。

许栀沿着小路走，看到路边的墓碑，上面刻着严浩翔外婆的名字，还有……她自己的名字。

墓碑上的照片是她的，笑得眉眼弯弯，日期是上个月——是她在民政局门口被货车撞到的那天。

她终于明白，这栋旧宅不是现实，是严浩翔的执念。

他把她的灵魂困在这里，是因为他接受不了她的离开；他每天劈柴、看电视、对着空气说话，是在重复他们曾经约定好的生活；他不肯让她离开，是怕她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严浩翔 “许栀。”

严浩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那个八音盒，已经修好了，调子不再走音，温柔得像他第一次跟她表白时的语气。

严浩翔“我知道你想走。”

严浩翔“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可我真的很怕，我怕我忘了你的样子，怕我忘了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怕我忘了……你说过要跟我永远在一起。”

许栀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像要融进阳光里。

她知道，她该走了，该让他放下执念，好好活下去。

许栀“严浩翔。”

她笑着说:

许栀“我不会让你忘了我的。”

许栀“你要记得，我们一起去看的海，一起种的月季，一起吃的草莓蛋糕；你要记得，我喜欢下雨天，喜欢旧宅的木窗，喜欢听你弹钢琴；你要记得，我永远爱你，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严浩翔手里的八音盒突然停了，只剩下风穿过院子的声音，像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再见”。

后来，严浩翔离开了旧宅。

他把外婆的日记和她的照片带在身边，去了他们曾经约定好要去的冰岛，看了极光；去了他们曾经约定好要去的海边，种了月季；去了他们曾经约定好要去的钢琴馆，弹了她最喜欢的《致爱丽丝》。

只是每次下雨的时候，他都会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个八音盒，等着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他知道，她永远活在他的记忆里，活在他们一起走过的时光里，活在每个下雨天的回声里。

而那栋旧宅，从此再也没有人去过。

据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会听到宅子里传来钢琴声，还有女人的笑声，像一对恋人，永远锁在旧宅的时光里，再也不会分开。

——

【完】

番外:严浩翔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