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傀儡之躯

顾敛的尸体突然抽搐起来，嵌入锁骨深处的骨锯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田琳凌猛地回头，看到那具本该死亡的躯体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爬起。

"不可能..."陈默的枪口立刻转向，但田琳凌按住了他的手腕。

顾敛的双眼翻白，嘴角却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他的下颌机械地开合，发出的却是田志明沙哑的声音："小鹿，爸爸的礼物喜欢吗？"

防腐池的液体突然沸腾，幽绿色的荧光变得更加刺目。田琳凌感到太阳穴突突跳动，六岁时第一次看到父亲"复活"实验动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只被解剖的兔子也是这样抽搐着站起，眼珠浑浊如煮熟的蛋白。

"神经重组技术..."她喃喃道，手术刀在指间翻转，"你把纳米级控制器植入了他的脊髓。"

轮椅上的田志明发出满意的轻笑，残缺的手指敲击着扶手。"不愧是我的女儿。不过这次不止是控制器..."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团黑色粘液从嘴角渗出，"是共生。"

陈默的独眼眯起："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顾敛的尸体——那具躯壳突然以不可能的速度扑来，骨锯带着腐肉的气息横扫向陈默的咽喉。田琳凌的手术刀精准格挡，金属相撞迸出火花。

"意思是他们共享同一个意识。"田琳凌一个侧踢将顾敛逼退，声音紧绷，"父亲在江里遇到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个'东西'..."

防腐池突然炸裂，绿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田琳凌拽着陈默滚到金属柜后方，液体溅在铁柜表面，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硫酸肼混合物！"陈默惊呼，突然按住太阳穴跪倒在地。他的独眼瞳孔扩张，血丝如蛛网蔓延。"林雨...档案室...那些蓝色粉末..."

田琳凌立刻明白——陈默在卧底期间也接触过这种物质。她撕下衬衫一角捂住他的口鼻："别呼吸！那些粉末是载体！"

轮椅碾过碎玻璃的声音越来越近。田志明的声音同时在两个方向响起——从他本人口中，也从顾敛蠕动的喉咙里：

"1999年8月17日，我在湄公河打捞起一具古尸。它的骨髓里流淌着比鸦片更美妙的东西..."顾敛的尸体突然撕开自己的警服，露出胸腔——暗蓝色的脉络在苍白的皮肤下搏动，如同活物。"它选择了我，就像现在选择顾敛一样。"

田琳凌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六岁那年，父亲实验室里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黑色组织标本突然在记忆中清晰起来——那些根本不是人体组织。

"你把它...植入了活人..."她声音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终于理解父亲所有实验的真正目的。

陈默突然暴起，一枪击中顾敛的膝盖。腐肉飞溅，但没有血——只有粘稠的蓝色液体从伤口渗出。顾敛只是踉跄了一下，又继续前进。

"没用的。"田志明叹息着摇头，"子弹杀不死已经死亡的东西。"他残缺的手指按下轮椅上一个隐藏按钮，整个地下室突然响起低频嗡鸣。

田琳凌感到耳膜刺痛，某种超出听觉范围的声波让她的牙齿咯咯作响。更可怕的是，防腐池中那些碎肉突然开始蠕动，像被无形之手揉捏般聚合成人形轮廓。

"声波重组..."她强忍呕吐冲动，从工具袋掏出超声波手术刀。刀柄震动时发出的高频噪音让最近的肉块瞬间崩解。

陈默趁机冲向轮椅，却在距离田志明三米处突然僵住——他的四肢不自然地抽搐，独眼翻白，和林雨尸体被发现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陈默！"田琳凌的手术刀脱手飞出，精准切断轮椅扶手上延伸出的一根几乎不可见的金属丝。陈默如断线木偶般倒地，但立刻被三个黑蝎纹身男子按住。

田志明惋惜地看着断掉的金属丝："可惜，只差一点就能让你见见真正的'蝎子王'了。"他转向挣扎的陈默，"知道为什么选中你妹妹吗？缉毒警的肾上腺素水平最适合载体繁殖..."

田琳凌的视线在父亲和顾敛之间急速切换。某种可怕的猜想正在成形——如果那种"东西"能同时存在于多个宿主...

她的目光突然锁定轮椅后方阴影里的配电箱。父亲永远会给自己留退路，那个箱子里一定有——

顾敛的尸体突然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腐烂的气息灌入鼻腔。田琳凌没有挣扎，反而顺势后仰，借力将手术刀刺入顾敛的肘关节神经丛。尸体手臂一麻，她立刻脱身翻滚到配电箱前。

"你教我的，爸爸。"她喘息着扯开箱门，"神经丛比骨骼更脆弱。"

箱内果然藏着一个微型冷冻舱，透过结霜的玻璃能看到里面漂浮着数十条黑色线虫状生物。它们似乎感应到田琳凌的存在，突然集体转向，撞击着玻璃内壁。

田志明的轮椅猛地前冲："别碰那个！"

太迟了。田琳凌已经按下泄压阀，冷冻液瞬间汽化。那些"线虫"在空气中疯狂扭动，然后像被无形之力吸引般射向最近的活体——黑蝎成员们。

惨叫声响彻地下室。被寄生的男人们跪倒在地，皮肤下可见黑色脉络急速蔓延。最可怕的是顾敛——他胸腔内的蓝色物质突然沸腾，与黑色线虫融合成紫黑色的粘稠物，从七窍中喷涌而出。

"不！"田志明第一次露出惊恐表情，"不稳定共生体！"他疯狂拍打轮椅上的控制面板，但那些紫黑色物质已经形成一张巨网，朝所有人笼罩下来。

田琳凌拖起昏迷的陈默冲向通风管道。最后一瞥中，她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田志明烧毁的半边脸正在脱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物质；而顾敛的尸体则跪在地上，头颅180度扭转，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通风管内的黑暗吞没了他们。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和粘稠的蠕动声。田琳凌的指尖触到口袋里的U盘——那是她从父亲电脑上拔下的，现在沾染了某种温热的黏液...

爬出地面时，暴雨倾盆而下。三公里外的警局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染红夜空。陈默在雨水中呛醒，独眼里映出诡异的紫光。

"它...在和我说话..."他抓住田琳凌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它说...我们都会成为容器..."

田琳凌摸向他的颈动脉，指尖下的搏动频率异常缓慢——每分钟只有30次。她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上那句被反复涂抹的话：

**"当宿主心跳降至28，转化即完成。"**

雨幕中，警笛声从四面八方逼近。但田琳凌知道，来的绝不会是救援。她搀起陈默冲向废弃地铁隧道，身后的积水映出两个人影——以及第三个，若隐若现的佝偻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