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僵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那几秒钟的录音仿佛还在狭小的器材室里回荡——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青涩的跑调，却无比清晰地唱着《你能感受到我的心吗》。

空气凝固了。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轰隆隆地冲击着耳膜。

脸颊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乱撞，几乎要挣脱束缚。

她猛地抬头，撞进陈嘉树的眼里。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不再是惯常的温和沉静，里面翻涌着清晰的错愕，还有一丝……被撞破秘密的狼狈。

他显然也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拿着工具箱的手都忘了放下，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我……”

林小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看他手机，想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录音，想问……他是不是……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让她头晕目眩。

器材室里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尴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发酵。

“那个……”

最终还是陈嘉树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他放下工具箱，伸手想拿回自己的手机，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林小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手缩到背后，紧紧攥着他的手机，像是握着什么烫手的山芋，又像是抓住了唯一的证据。

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陈嘉树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脸上，又迅速移开，看向旁边堆放的体育器材。

他抬手，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后颈。

“校庆那天，”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我负责后台音控。你……在后台角落里练歌。”

林小满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想起来了！

校庆文艺汇演那天，她紧张得要命，躲在堆满道具的后台角落，戴着耳机一遍遍小声哼唱，试图给自己打气。

她以为那里很偏僻，没人会注意到……

原来，他都听到了。

甚至……录了下来？

“那个角落……正好靠近调音台的一个备用麦克风接口。”

陈嘉树解释道，声音越来越低，“我……不小心按到了录音键。”

他顿了顿，补充道：“后来发现录下了声音，觉得……觉得……”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只是含糊地说：“就没删掉。”

觉得什么？觉得好听？觉得有趣？还是……觉得特别？

林小满的心被这几个模糊的字眼吊得七上八下。

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局促不安，一个大胆又不可思议的念头，像初春的嫩芽，悄然顶破了心头的土壤。

“所以……你一直在听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陈嘉树沉默了几秒。

器材室里的空气仿佛再次被抽紧。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躲闪，琥珀色的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坦诚。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咚！

林小满的心跳猛地一滞，随即又像脱缰的野马般狂奔起来。

这简单的一个“嗯”字，仿佛在她耳边炸开了一朵烟花，绚烂得让她头晕目眩。

他承认了！

他不仅录了，还一直在听！

就在这时，器材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嘉树！螺丝刀找到了吗？老张催……”

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是陈嘉树的篮球队友周明。

他看到室内的两人，尤其是林小满脸红得像番茄、陈嘉树也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瞬间挂上了促狭的笑容。

“哎哟喂！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周明夸张地挤眉弄眼，“打扰二位‘修东西’了？”

这调侃瞬间打破了刚才那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微妙气氛。

林小满的脸更红了，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回陈嘉树手里，像是丢开一块烙铁。

陈嘉树也迅速恢复了常态，接过手机揣进口袋，脸上那点不自在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温和但带着点疏离感的学长。

“找到了。”

陈嘉树拿起工具箱，语气平静地对周明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走吧。”

他转身往外走，经过林小满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林小满低着头，只看到他那双干净的白色球鞋停在自己视线边缘。

“画，” 他的声音压低，只有她能听见，“在美术室最里面靠窗的晾画架上，应该干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器材室。

周明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跟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回头对林小满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器材室里只剩下林小满一个人。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脸颊依旧滚烫，心跳依然失序，但胸腔里却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飘飘的、带着甜味的暖意。

她摊开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紧握他手机时金属的冰凉触感，以及……那份被发现的秘密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他录下了她的声音。

他一直留着。

他……承认了。

林小满慢慢抬起手，捂住了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最终绽放出一个傻乎乎、却又无比明亮的笑容。

耳机？

对，她的耳机！

她慌忙在口袋里摸索，找到那对白色的耳机，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塞进耳朵。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开那首歌。

王博文清澈温柔的嗓音再次流淌出来：

“Can you see my heart？”

“Can you read my mind?”

“一见到你，我的心就不安跳动…”

这一次，听着同样的旋律，同样的歌词，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裹上了蜜糖，每一个字句都像是在诉说她此刻的心情。

她不再是那个在角落里独自哼唱的胆小鬼了。

她的声音，她的心意，被那个人听到了，甚至……珍藏着。

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美术室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脚步轻快，像踩在云端。

她要去看看她的紫藤花。

更要看看，那幅被雨水浸染过的画作，在靠窗的晾画架上，是否真的能如他所言，迎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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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感受到我的心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