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变化24

"数到三，分头跑。"左奇函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低得只有贴着他的杨博文能听见，"你左我右，绕过便利店汇合。"

杨博文微不可察地点头，肌肉绷紧如弓弦。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小坑。

"一。"

持枪男人们分散开来，领头者做了个手势，三人呈扇形向油罐包抄。

"二。"

左奇函的指尖在杨博文掌心轻点三下——他们的老暗号，意思是"相信我"。

"三！"

两人同时暴起！杨博文向左翻滚，抓起一把沙子扬向最近敌人的面部。左奇函则直扑右侧，用生锈的铁管猛击另一人的膝盖。惨叫声中，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向便利店废墟。

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在沙地上炸开一朵朵土花。杨博文撞碎早已腐朽的木门，玻璃碎片划过手臂带出一串血珠。他顾不上疼痛，抓起货架上锈迹斑斑的罐头向后掷去。

"这边！"左奇函从后门探出半个身子。

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后院，跳下一处干涸的排水沟。左奇函的呼吸粗重得不正常，杨博文这才发现他的腰侧洇开一片暗红。

"你中弹了？"

"擦伤。"左奇函扯下衬衫下摆草草包扎，"先甩开他们。"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悍马绕向便利店后方。两人趁机钻进一条被风化的岩缝，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上的抓痕和动物粪便显示这是一条郊狼的狩猎路径。

爬行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看到亮光。出口处俯瞰着一个小镇——十几栋低矮建筑沿着公路延伸，最显眼的是路口那家挂着"林记中餐"褪色招牌的餐馆。

"至少有人烟。"左奇函喘着气，脸色因失血变得苍白。

杨博文撕开他的衬衫，子弹带走了一小块皮肉，所幸没留在体内。他用岩缝里找到的蜘蛛网敷在伤口上——小时候在农村学到的土办法，能止血消炎。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左奇函挑眉。

"在瑞士住院时，隔壁床是个阿尔卑斯山猎人。"杨博文系紧布条，"他说蜘蛛网里有天然抗生素。"

左奇函低笑，随即因疼痛倒抽冷气："下次还是用正规医疗包吧。"

黄昏时分，他们蹒跚着走进小镇。街上几乎没人，仅有的几个行人都刻意避开他们的目光。餐馆玻璃门上贴着"暂停营业"的纸条，但从缝隙能看到里面亮着灯。

杨博文刚要敲门，左奇函突然拉住他："等等。"

他指向街对面加油站旁的监控摄像头，镜头明显转向了他们这个方向。几乎同时，餐馆里的灯光熄灭了。

"我们不是唯一被盯上的。"左奇函压低声音，"这镇子不对劲。"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佝偻着背的华裔老人警惕地打量他们："中国人？"

"北京。"左奇函用普通话回答。

老人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快进来，别被摄像头拍到。"

餐馆里弥漫着豆瓣酱和陈醋的味道。老人锁好门，拉上所有窗帘，才重新开灯。他看上去六十多岁，皱纹里刻满风霜，但眼睛依然清亮。

"我是林叔，这店开了二十年了。"他倒了两杯热水推过来，"你们惹上什么人了？"

"比你想的麻烦。"左奇函没碰水杯，"我们需要联系中国领事馆。"

林叔摇摇头："镇上的电话线昨天被切断了，手机信号塔也'故障'了。"他做了个引号手势，"邮局来了几个生面孔，所有外发信件都要检查。"

杨博文和左奇函交换了个眼神。这不是普通封锁，而是有组织的隔离。

"有卫星电话吗？"左奇函问。

林叔犹豫了，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围裙边缘："有是有...但用了那个，他们会追踪到信号源。"

"他们是谁？"杨博文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穿军装的，又不像是正规军。"林叔叹气，"上周开始在镇上搜查'恐怖分子'，已经带走了三个墨西哥工人。"

左奇函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链，坠子是个微型U盘："这里面有重要情报，必须送回国内。您帮这个忙，左氏集团会记住。"

"左氏？"林叔瞪大眼睛，"左鸿煊是你什么人？"

"我祖父。"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抓住左奇函的手："三十年前在旧金山，你祖父救过我全家的命！"他转身掀开灶台上的大铁锅，露出下面隐藏的活板门，"跟我来。"

地下室比想象的宽敞，俨然是个小型军火库。墙上挂着各种枪支，角落里甚至有一台老式卫星通讯设备。

"年轻时在缅北混过。"林叔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只用来和老家亲戚通话。"

他启动设备，输入一连串密码。屏幕亮起后，左奇函迅速输入一个二十位的号码。接通音响起时，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验证码7-9-2-青龙。"左奇函对着话筒说，随即快速讲述了他们的位置和遭遇。

对方回复很短，左奇函的脸色却明显放松了些："两小时内会有接应，原地等待。"

通话刚结束，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林叔脸色骤变，迅速关闭设备："他们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头顶来回移动。一个粗犷的男声用英语喊："搜查所有建筑！那两个黄皮猴子肯定躲在某处！"

"从这走。"林叔推开一面伪装成墙壁的书架，露出后面的隧道，"直通镇外的废弃矿井，里面有辆旧皮卡，钥匙在遮阳板后面。"

杨博文刚要道谢，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砸开了地下室的门！

"走！"林叔塞给他们一把车钥匙和手枪，"我来拖住他们。"

左奇函还想说什么，老人已经转身爬上梯子。两人刚钻进隧道，上方就传来枪声和惨叫。杨博文想往回冲，被左奇函死死拽住："别让他白死！"

他们在黑暗的隧道中狂奔，身后追兵的叫骂声越来越近。转过一个弯后，左奇函突然停下，从墙上扯下一根裸露的电线。

"帮我个忙。"他将电线递给杨博文，"等我说'现在'，把这两根线碰在一起。"

杨博文瞬间明白了他的计划。当第一个追兵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时，左奇函用英语大喊："放下枪！否则我们引爆整个隧道！"

"放屁！"领头的男人举枪瞄准，正是加油站那个蛇形纹身。

"现在！"

杨博文将电线相碰。隧道尽头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实际上是左奇函早先注意到的一堆废旧瓦斯罐。但效果足够震撼，追兵们慌忙后撤寻找掩护。

两人趁机冲出隧道出口，扑面而来的是沙漠冰冷的夜风。正如林叔所说，矿井旁停着一辆锈迹斑斑的福特皮卡。引擎奇迹般地启动了，左奇函猛踩油门，车子吼叫着冲入夜色。

开出几英里后，杨博文才注意到左奇函握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伤口裂开了？"

"不是。"左奇函的声音异常冰冷，"你认出那个领头的人了吗？"

杨博文摇头。

"颂猜·汶马，东南亚最大的人口贩卖组织头目，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上前十的人物。"左奇函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去年我参加海运安全会议时，看过他的详细资料。"

"为什么他会..."

"更关键的是，他右手腕上那个蛇形纹身下面，盖着一个凤凰标记。"左奇函猛打方向盘避开一处坑洼，"和实验室里那些变异体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杨博文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在林叔地下室顺走的一张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坐标和几个字："货物集散地，每晚十点交接"。

"林叔早就知道些什么。"他将纸条递给左奇函，"这可能是他被害的真正原因。"

左奇函扫了一眼，立即调转车头："距离这里只有十五英里，我们还有四十分钟。"

"不去等接应了？"

"如果连颂猜这种人都被收编了，说明我们面对的比想象中更庞大。"左奇函踩下油门，"得先弄清楚'货物'是什么。"

皮卡在荒漠中疾驰，如同一叶扁舟驶向黑暗深处。杨博文检查了手枪弹匣——只剩四发子弹。他望向窗外无垠的星空，突然有种预感：这仅仅是风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