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她和同事小林挤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十五元一份的套餐，青菜少得可怜，肉也油腻腻的。小林边吃边抱怨房东又要涨房租，关雎尔安静地听着，心想欢乐颂的房租下季度也该交了，得再省着点花。
“对了，”小林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晟煊集团正在收购我们公司，真的假的？”
关雎尔筷子一顿：“我不知道啊。”
“我们可都见过早上总送你来的那个保时捷，那不是晟煊安迪的吗？她可是晟煊的高管。”小林挤眉弄眼，“要是真的被收购了，说不定我们都能涨工资呢！
关雎尔摇摇头：“安迪姐从不跟我谈工作上的事。”而且她与安迪的友谊纯粹是邻居间的投缘，从没想过利用这层关系打探什么。
下午的工作更加枯燥，她机械地核对着一沓沓发票，眼睛因长时间盯着数字而酸涩不已。五点半，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但关雎尔知道今天又得加班——张主管临下班时又丢给她一堆“紧急任务”。
七点四十五分，她终于关上电脑。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但食堂早就关了，只能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凑合。走出公司大楼时，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一整天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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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宗明在繁杂的工作中，收到了设计师的方案。
太匠气了。
雕栏画栋、假山叠水，每一处都精准复刻了经典范式，却像一具精心制作的标本——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灯火璀璨的上海。这座永不眠的城市里，人人都在追逐效率、利益、速度，连园林设计都成了流水线上的标准化产品。
可苏州那个院子，不一样。
那是他留给自己的私人空间，一个不必是“谭总”、不必是权衡利弊的地方。他想要的是能让人真正放松的、有温度的居所，而不是又一个展示财力的“完美作品”。
他突然想到，昨晚睡前，他随手翻了几页昨天借的《长物志》，关雎尔的批注密密麻麻，却并非学术性的考据，而是些生活化的联想，例如：此处提到‘器以载道’，想起小时候外婆的茶壶，壶嘴有一道小裂痕，倒茶时会漏一点，但她总说‘漏的是福气’，不肯换。现在想来，器物之美，或许不在完美，而在它承载的故事。
这种视角，很特别。
比他现在手里拿的方案，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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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尔边走边啃三明治，夜晚的风吹得她浑身舒畅。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关小姐，我是谭宗明。昨日翻阅《长物志》，见你批注‘漏的是福气’一句颇有趣。苏州园中正有一处茶室设计，想听听你的看法。若方便，可回电。谭。】
关雎尔差点被面包噎住。她盯着屏幕，反复确认这不是幻觉。谭宗明……亲自给她发短信？
关雎尔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十分钟，各种角度得可能性都在脑子里跑：他怎么有我的电话？调查我？为什么？他不会是嫌我接近安迪姐，假借“听我看法”的方式，把我一网打尽？这种级别的大佬，让我消失是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好吧，原来关雎尔的脑洞，毕竟是被美剧“养大”的孩子。
她一路小跑回欢乐颂，冲进2202就喊：“樊姐！樊姐！出大事了！”
樊胜美正在敷面膜，闻言吓了一跳：“怎么了？转正了？”
关雎尔把手机递过去，声音发抖：“谭、谭宗明给我发消息了……”
樊胜美一把扯下面膜，瞪大眼睛：“我看看！”她读完短信，深吸一口气，“关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可能发错人了？”关雎尔弱弱地问，这是她头脑风暴之后，最合理的理由。
樊胜美翻了个白眼：“意味着谭宗明这种级别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联系一个小财务！他一定是觉得你有价值！”
“可我能有什么价值？”关雎尔茫然。
“你的脑子，你的视角，你那些‘不务正业’的爱好！”樊胜美戳了戳她的额头，“赶紧回消息！别让人家等！”
关雎尔咬着嘴唇，最终回复：
【谭总您好，感谢您的认可。我只是业余爱好，见解粗浅。苏州茶室若需‘留些生活的痕迹’，或许可以保留部分原建筑的旧砖，或选用有自然纹理的木材，让时间赋予它故事。仅供参考，您还是咨询专业设计师更稳妥。关雎尔。】
发完，她长舒一口气，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像扔了个烫手山芋。
谭宗明在晚上十点看到回复。他刚结束一场漫长的跨国视频会议，太阳穴突突地跳。
关雎尔的措辞谨慎、谦逊，甚至带着点自我贬低——典型的普通人面对权势者的本能反应。但她的建议……
【保留旧砖，让时间赋予它故事。】
他闭上眼，想象那样的茶室：不是崭新精致的仿古建筑，而是带着岁月痕迹的、有温度的空间。
这恰恰是他想要的。
他拿起手机，回复：
【建议很好，已转交设计师参考。另，《长物志》还要再借用几日，你若对园林感兴趣，周末可来苏州实地看看。安迪同行。谭。】
发完，他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这已经超出“礼貌性联系”的范畴，但他允许自己跨出这一步。
关雎尔洗完澡出来，看到新消息时，毛巾直接掉在了地上。
“樊姐！邱莹莹！他他他……他邀请我去苏州？！”
邱莹莹尖叫：“什么？！谭宗明约你？！”
樊胜美一把抓过手机，读完消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关关，你完了。”
“什么完了？”
“你被盯上了。”樊胜美晃了晃手机，“谭宗明这种人，不会随便邀请女孩去私人项目的。他一定是对你有兴趣。”
关雎尔耳根通红：“胡说什么！他……他一定是看在安迪姐的面子上！”说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谭宗明发完短信，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审阅并购案的文件。他知道，这条短信的回复，必然要经历漫长的时间。这样的姑娘是要深思熟虑的，即使这才是他们认识第二天，但，谭宗明笃定，今晚有人要失眠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
为什么联系她？
理性上，他可以给出很多理由：她对古典美学的理解独到，或许能给苏州项目提供灵感；她是安迪的朋友，值得信任；她的视角能弥补专业设计师的局限……
但更深层的、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的原因——
她的世界让他感到放松。
在尔虞我诈的商业战场里，关雎尔的纯粹和真实，像一扇偶然打开的窗，让他呼吸到一口不一样的空气
两个世界，因为一本书，悄然靠近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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