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

十三阿哥胤祥的婚期定在九月，比十四阿哥的早了一个月。按规矩，做弟弟的自然要备一份像样的贺礼。

这事以往都是永和宫的嬷嬷们操办，德妃再亲自过目，从不用胤祯费心。可如今开了府，里外事宜都要自己打理，这挑选贺礼的担子，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柒月肩上。

胤祯给了她一个匣子，里面是他攒下的一些银子和几件不常用的玉器。柒月打开一看，心里便有了数——银子不算多，玉器也多是些寻常物件，看得出这位阿哥手里确实不宽裕。

他虽是皇子，却还没封爵，月例银子有限；名下的几个庄子和田地刚接手不久，秋租还没到收的时候；加上从前在宫里，德妃虽宠他，却也没给太多私产，赏赐多是些衣物、摆设，能变现的少之又少。

可十三阿哥是皇上跟前渐渐得用的皇子，贺礼太寒酸，不仅丢他的脸，连德妃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柒月拿着账本算了好几日，又让人去打听十三阿哥的喜好。听说十三阿哥最近迷上了西洋玩意儿，又素爱美食，常召御膳房的厨子去府里做菜。

“要不……寻个稀罕的西洋物件？”柒月跟胤祯商量，“既体面，又不显俗气。”

胤祯正对着一张弓发呆，闻言抬头：“你看着办就好，别太铺张，也别让人看轻了。”

得了他这句话，柒月心里有了底。她先让人去琉璃厂转悠，花了大半日功夫，淘到一个西洋来的八音盒。那盒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嵌着螺钿，打开盖子便有清脆的乐声流出，奏的是一曲《春江花月夜》，新奇又雅致。

可单送一个八音盒，又显得单薄。柒月想了想，十三阿哥爱美食，不如再配一套合用的餐具。她让人去内务府的库底子翻找，寻到一套银胎鎏金的餐具，一共二十四件，碗碟勺筷样样齐全，上面刻着缠枝莲纹，虽不是新的，却保养得极好，鎏金依旧鲜亮。

“这套是前明留下的旧物，工艺扎实，看着也贵重，又不算张扬。”柒月把餐具摆出来给胤祯看，“配着八音盒一起送，既有新意，又不失体面。”

胤祯拿起一把小银勺，掂了掂：“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还好，”柒月笑了笑，“那八音盒是旧货，砍了半天价；餐具是托相熟的太监从库里匀的，没花多少现银，用几件不常穿的旧衣裳抵了。”

她知道他手头紧，处处都想替他省着。那些旧衣裳是宫里赏的，料子好却样式旧了，他早已不穿，拿去换些合用的东西，再合适不过。

胤祯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全。”

“这是奴才该做的。”柒月低下头，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送贺礼那日，胤祯亲自去了十三阿哥府。回来时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十三阿哥见了那八音盒很是喜欢，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连说“还是老十四懂我”；又说那套餐具摆在桌上，连十三福晋兆佳氏都夸了句“精致”。

“总算没丢了面子。”胤祯坐下喝了口茶，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

柒月给他剥了个橘子，递过去：“爷和十三爷兄弟情深，不在乎礼物贵重，心意到了就行。”

他接过橘子，却没吃，只看着她：“往后府里的事，怕是要多累着你了。”

柒月心里一动，抬头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也没有了少年人的烦躁，只有满满的真诚。

“能为爷分忧，是奴才的福气。”她轻声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橘子塞进她手里，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柒月捏着那瓣橘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她知道，打理中馈、操持这些琐事，或许不如魏氏的柔情蜜意动人，却也是她能抓住的、最实在的东西。

这位“光头阿哥”虽眼下不富裕，可他年轻，有才干，又得德妃疼惜，将来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她愿意陪着他，一点点攒起家底，一点点撑起名面，就像打理这府里的琐事一样，慢慢来，总会好的。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铺在地上像一层金毯。柒月看着那片落叶，忽然觉得，这日子虽有难处，却也藏着几分踏实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