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叶安霜攥着防狼喷雾在窗边站了半宿。

楼下的脚步声在凌晨三点消失，铁门吱呀一声，轿车引擎声渐远。

她蹲到苏敏床边，看母亲平缓的呼吸，摸了摸枕头下的手术预约单——还差三千块，就能把康复科那个专家的号订下来。

天刚亮她就出了门。

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书包最里层，她打算去校图书馆借几本康复医学的书。

走到校门口时，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挡住去路。

“叶安霜。”女人声音像碎冰，“命运观测者纪婉柔。”

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枚银色徽章：两片交叠的叶子中间嵌颗星，和昨晚车窗上的一模一样。

叶安霜后退半步，防狼喷雾抵在掌心。

“别紧张。”纪婉柔抬手指向她腕间的银镯，“你们触碰的不是系统，是规则。词条能改命，也能扯动因果链。”她顿了顿，“307床的老头，你改了他的‘绝症’标签。可你知道吗？”

叶安霜喉结动了动。

“那天晚上进病房的黑影，是来修正的。”纪婉柔的指甲敲了敲徽章，“宇宙意识不允许随意篡改既定命运。你救了老头，可能让他本该继承遗产的儿子破产，或者本该因为他病逝获得赔偿的家属家破人亡——你承担得起吗？”

手机在兜里震动。

叶安霜低头，是韩知远的消息：“别信她。观测者来自另一个时间线，他们想把所有词条使用者变成提线木偶。”

“他在骗你。”纪婉柔像是能看见屏幕，“他自己就是被篡改过命运的人，现在想拉你垫背。”

叶安霜攥紧手机。

韩知远的上一条消息还停在“他们要的不是观测，是……”，此刻新消息不断弹出：“和我合作，我知道怎么关闭观测者的监控！”“你妈手术需要的专家号，我能搞到！”

纪婉柔突然笑了，声音里没温度：“你以为系统是天上掉的？那是宇宙意识的碎片，连我们都只能观测，你们这些蝼蚁……”

“够了。”叶安霜打断她，“我只问一句——我妈瘫痪的标签，能不能改？”

纪婉柔的笑僵在脸上。

她盯着叶安霜的眼睛看了三秒，转身就走，风衣下摆扫过台阶上的落叶：“等你见到因果链断裂的那天，就知道答案了。”

叶安霜冲进图书馆时，额头还在冒汗。

她找了个角落翻手机，赵明杰的消息跳出来：“你看看这个。”

照片里是本泛黄的《命理通论》，页面停在“词条篇”：“词条之力，源自宇宙意识碎片，非人力所能掌控。强行篡改者，轻则折寿，重则……”

“我在古籍馆翻到的。”赵明杰的语音带着鼻音，“书里还说，明朝有个能改命的术士，最后被雷劈成了灰——你最近……没事吧？”

叶安霜刚要回复，手机又震了。

是看守所的值班民警发来的：“林建国这两天总说胸口疼，昨晚喊了半宿‘有鬼’。你们原告家属最好来签个同意体检的单子。”

她盯着“林建国”三个字，突然想起上周在法院，那个校董父亲冲她吐口水：“我儿子最多关半年，出来我让他把你妈从轮椅上拽下来再摔一次。”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玻璃上。

叶安霜摸了摸腕间的银镯，这次它没发烫，反而像块冰，贴着皮肤的地方泛起鸡皮疙瘩。

书包里的录取通知书硌着她的腰。

手术预约单在另一个夹层，边角被她捏出了褶皱。

手机屏幕暗下去前，最后一条消息是韩知远的：“今晚十点，老城区废弃工厂，我带专家号和答案。”

而纪婉柔的话还在耳边响：“因果链断裂的那天……”

叶安霜把防狼喷雾塞进裤兜，转身走向借阅台。

她需要查的书有两本——一本关于康复医学，一本关于心律失常的临床案例。

走廊尽头的挂钟指向九点。

看守所里，林建国正攥着铁栏杆咳嗽。

他额头全是汗，指甲抠进铁条缝里，嗓子哑得像破风箱：“别过来……别推我……”

值班民警举着强光手电照过去，只见他瞪圆的眼睛里，映着空荡荡的监房。

看守所的铁门在清晨六点撞响。

值班民警端着泡面往监区走，隔着铁栏就看见林建国趴在地上，右手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墙皮。

“老林？”民警用橡胶棍捅了捅他后背，泡面汤溅在鞋面上。

没有动静。

急救车鸣笛时，叶安霜正在早餐店煮豆浆。

苏敏坐在轮椅上剥葱，见她接电话后手一抖，豆浆差点溢出锅。

“林建国死了。”民警的声音带着倦意，“说是心脏骤停。但法医说……”他顿了顿，“在他血液里查出了神经毒素，新型的，数据库里没记录。”

叶安霜攥紧围裙。

上周她去签体检同意书时，林建国还隔着玻璃吼她，唾沫星子糊在防弹膜上：“我要告你们诬陷！等我出去——”

“小霜？”苏敏碰了碰她手背，“手都红了。”

她松开被握变形的汤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赵明杰发来的链接：《明城日报》快讯——“校董林某看守所离奇死亡，警方介入调查”。

评论区有人刷“霸凌者遭天谴”，也有人说“肯定是叶家母女下的黑手”。

下午三点，纪婉柔的米色风衣出现在早餐店门口。

她没进棚子，站在雨棚外的积水里，伞尖戳着青石板：“林建国的死，和你改他儿子‘校董之子’标签有关。”

叶安霜擦桌子的手停住。

“命理工程需要清除所有被词条扰动过的变量。”纪婉柔从公文包抽出协议，“签了，接受观测者引导，系统归你。不签——”她指节敲了敲桌上的豆浆桶，“明天这镯子就会变成废铁。”

苏敏在里屋喊：“小霜，帮妈拿个靠垫。”

叶安霜转身时撞翻了醋瓶。

酸气漫上来，她盯着协议上的烫金标题“命运观测者合作条款”，突然想起上周在古籍馆，赵明杰翻到的“词条之力，折寿损元”。

“我需要时间。”她把协议塞进帆布包，“今晚给你答复。”

纪婉柔没说话，转身时伞骨勾住了棚子的塑料布，撕开道口子。

风灌进来，吹得桌上的《康复医学手册》哗哗翻页，停在“神经毒素致心脏骤停”那章。

深夜十一点，叶安霜蹲在阳台。

月光漏过晾衣绳，在协议上投下斑驳影子。

苏敏的呼噜声从屋里传来，均匀得像钟表。

手机亮了，是韩知远的未接来电。

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两小时前：“别信观测者，他们的协议是枷锁。”

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镯，这次它烫得惊人，像要把皮肤灼穿。

纪婉柔的话在耳边绕：“你以为在救母亲？其实你每改一个标签，都在透支这个世界的寿命。”

可那天在医院，307床的老头攥着她的手掉眼泪：“我孙女明天结婚，我想看着她戴戒指。”她改了他的“绝症”标签，老头现在正坐在楼下花坛边逗孙子。

风掀起协议页脚，露出背面一行极小的字：“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

后面的字被墨点盖住了。

叶安霜摸出台灯，凑近看。

暖黄灯光下，墨迹边缘泛着淡蓝，像是用特殊墨水写的。

她想起赵明杰说古籍馆那本《命理通论》，书脊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和这协议背面的笔锋很像。

楼下传来猫叫。

她把协议叠好，塞进苏敏的旧铁盒，压在母亲的病历本下。

铁盒扣上时，发出“咔嗒”一声，像某种机关被启动。

窗台上的绿萝叶子颤了颤。

叶安霜望着夜空，银河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她想起第一次绑定系统时，银镯发烫的瞬间，脑海里有个声音说：“你的命运，该由你自己写。”

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个声音是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