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局

五更鼓响时，皇帝驾崩的丧钟震碎了皇城的黎明。

沈清辞站在廊下，看着萧景珩被百官簇拥着走向宣政殿。他一身素服，背影挺拔如松，仿佛昨夜那个在她掌心写字的脆弱时刻从未存在。

"娘娘，"春桃红着眼眶过来，"礼部来人问，登基大典的礼服要绣几爪龙纹？"

沈清辞收回目光："按祖制，四爪为太子，五爪为君。"她顿了顿，"去告诉尚服局，本宫的朝服上......凤凰的眼睛要用东珠。"

这是她第一次以"本宫"自称。春桃怔了怔，突然意识到——那个与太子做契约夫妻的小姐已经不在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即将母仪天下的皇后。

三日后，萧景珩正式登基。

沈清辞戴着缀满明珠的凤冠，在百官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丹陛。礼乐声中，她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李丞相的冷哼："沈家女也配......"

话音未落，萧景珩突然起身，亲自走下台阶向她伸出手。这个打破祖制的举动让满朝哗然，但更让人震惊的是新帝接下来说的话——

"朕与皇后，当共治天下。"

沈清辞搭上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力度。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他们之间的契约早已不再是简单的交易，而是生死与共的同盟。

大典结束已是深夜。

沈清辞刚回到坤宁宫，就看见案几上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子时，太液池东亭，事关沈将军性命。"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在火焰吞噬文字的瞬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沉水香——是宁王身上特有的味道。

太液池畔雾气弥漫，沈清辞独自站在亭中，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

"皇嫂果然守约。"

萧景瑜从假山后转出，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眼中多了几分锐利。

"我兄长在哪？"沈清辞开门见山。

"安全的地方。"萧景瑜轻笑，"不过皇兄派去北境的钦差已经找到'证据'，三日后就会宣布沈临风通敌叛国......"他忽然凑近，"除非，皇嫂愿意与我合作。"

沈清辞冷笑："宁王这是要本宫背叛皇上？"

"不，"萧景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是要救他的命。"

他递来一份密报，上面清楚地写着——突厥十万大军已至雁门关，而朝中有人要借新帝根基未稳之际，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沈清辞回到寝殿时，发现萧景珩正坐在她的妆台前，把玩着那盒雪灵芝。

"陛下深夜造访，不合规矩。"她镇定地行礼。

萧景珩抬眼看她："皇后深夜私会宁王，就合规矩了？"

空气瞬间凝固。沈清辞心跳如鼓，却见他突然起身，将雪灵芝递到她面前："吃下去。"

"什么？"

"朕说，"萧景珩眸色深沉，"吃了它。"

沈清辞终于变了脸色："陛下明知此物有毒......"

"所以朕要你当着我的面吃。"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或者，告诉我景瑜给了你什么。"

烛火爆了个灯花，映得两人眉眼皆是一片凌厉。

僵持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陛下！边关急报——宁王叛变，突厥人打过来了！"

萧景珩脸色骤变，松开沈清辞就要往外走。她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密报塞进他手中："雁门关守将已叛，三日后敌军会到京城。"她直视他的眼睛，"现在，陛下还怀疑臣妾吗？"

宣政殿灯火通明，萧景珩连夜召集群臣。

沈清辞坐在珠帘后，听着朝堂上激烈的争吵。以李丞相为首的大臣主张议和，甚至有人提议交出沈临风以平息突厥怒火。

"荒谬！"萧景珩拍案而起，"割地求和，枉为人君！"

"陛下，"李丞相阴恻恻地说，"若非沈家勾结外敌，何至于......"

"李大人此言差矣。"

清冷的女声从珠帘后传来，满朝文武愕然回头，只见沈清辞缓步而出，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这是三年来雁门关的军报记录，"她将竹简展开，"上面清楚地记载着，每次突厥入侵前，都有李大人门下的商队出入关隘。"

李丞相脸色大变："污蔑！这绝对是......"

"还有，"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宁王交给本宫的密函，上面详细记录了李大人与突厥可汗的往来。"她转向萧景珩，"陛下，通敌叛国的究竟是谁，现已分明。"

五更时分，李丞相被押入天牢。

萧景珩站在城楼上，看着渐亮的天色："皇后为何要帮朕？"

沈清辞与他并肩而立："陛下答应过，会保沈家平安。"

"仅此而已？"

秋风拂过两人的衣袍，沈清辞没有回答。她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忽然想起大婚那夜，她独自坐在婚床上听到的那声叹息。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身处同一盘棋局。

三日后，突厥大军兵临城下。

沈清辞穿着铠甲站在萧景珩身侧，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忽然，敌军阵中一阵骚动，紧接着城门大开——

一支玄甲骑兵如利刃般刺入敌阵，为首的青年将军一枪挑落突厥王旗，赫然是传闻中已经叛国的沈临风！

"陛下恕罪，"沈临风在城楼下抱拳，"臣奉密旨潜入突厥，来迟了。"

萧景珩大笑："不迟！开城门，迎我军将士！"

欢呼声中，沈清辞忽然感到手上一暖。萧景珩借着袖子的遮掩，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他写的不再是警告，而是一个简单的字——

"信"。

是夜庆功宴上，宁王萧景瑜突然现身。

"臣弟幸不辱命。"他笑着向萧景珩行礼，哪还有半分叛贼的模样？

沈清辞这才恍然大悟——所谓宁王谋反，根本就是兄弟二人设的局！

"皇嫂莫怪，"萧景瑜凑过来给她斟酒，"若不演得逼真些，怎么骗得过那些老狐狸？"

萧景珩瞪了他一眼，却在对上沈清辞的目光时微微垂眸："皇后......可还怨朕？"

沈清辞望着这个曾经冷若冰霜的太子，如今眉宇间竟有了几分温柔的帝王，忽然举杯一饮而尽：

"陛下，该履行契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