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刚过,暑气就黏稠地糊了上来。
蝉鸣从清早就开始嘶叫,像一根生锈的钢丝,从耳道一路刮到后脑。舟涟在竹席上翻了个身,小腿肚上压出几道菱形的红痕。电风扇在墙角摇头,发出年迈者关节般的咔哒声,吹过来的风带着铁栅栏晒透后的热气。
云栖川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松开。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汗液让皮肤粘连,像两块半融的麦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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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冰箱的压缩机在正午时分发出垂死的嗡鸣。
舟涟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些雨季遗留的痕迹如今蜷缩成褐色的地图。她轻轻掰开云栖川的手指,他的指甲在她皮肤上留下半月形的白印,很快又泛红。
厨房的水龙头在滴水。塑料滤网上粘着昨晚的泡面渣,此刻正被阳光晒出油腥气。她掰开棒冰包装时,冰碴簌簌落在拖鞋上,像下了一场微型雪。
"……分我一口。"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云栖川不知何时醒了,下巴搁在她肩窝,睫毛扫过她耳垂时带着潮湿的睡意。他穿着她的旧T恤,领口被洗得发皱,露出锁骨上昨晚被她咬出的红痕。
舟涟把棒冰递过去,他却不接,只是就着她的手舔掉融化的糖水。舌尖掠过她指尖时,她想起上周在便利店看到的流浪猫,也是这样慢条斯理地舔食廉价猫罐头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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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晾衣绳上的衬衫永远晒不干。
午后三点,他们躺在滚烫的榻榻米上喝罐装啤酒。铝罐外壁凝结的水珠滑下来,在舟涟的锁骨凹陷处积成一小片湖泊。云栖川俯身去喝,鼻尖蹭过她突起的胸骨。
"别闹,"她推他的额头,"热。"
他含住她的耳垂含糊地笑,喉结抵着她颈动脉跳动。电风扇的阴影在他们身上来回爬行,像某种迟缓的节肢动物。窗外传来卖金鱼的喇叭声,塑料水槽碰撞的声响让空气更加燥热。
舟涟忽然咬住他的手腕。齿尖陷入桡骨处的皮肤,尝到汗水的咸涩。云栖川闷哼一声,却把她搂得更紧,膝盖挤进她双腿之间。竹席的纹路烙在背上,如同某种神秘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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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黄昏把西墙染成橘子酱的颜色时,他们终于分开。
云栖川的旧手表停在四点十七分,表面蒙着水雾。舟涟用他的领带擦眼镜,丝质面料上还留着午睡时的褶皱。冰箱里最后两枚冰块在玻璃杯里漂浮,碰撞时发出寂寞的轻响。
"去便利店吗?"他捏她的脚踝,"第二份半价。"
舟涟摇头,把脸埋进他汗湿的后背。他的脊椎骨节分明,像一串埋在温软泥土里的念珠。蝉鸣突然停了,寂静中能听见他肠胃蠕动的声音。
云栖川转过身来吻她的眼皮。他的嘴唇干裂,蹭得她发痒。某种微妙的预感突然降临——这个黏腻的、昏沉的假日,就像便利店冰柜里过期的布丁,表面凝结着可疑的水珠,内里却依然甜得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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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腿上的竹席印子,像被网住的鱼鳞。"
"我想舔掉那些发红的纹路,又怕自己的唾液会让它们溃烂。"
"我们是不是也在过期?"
"在三十八度的午后,像两盒被遗忘在货架底层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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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汗里有啤酒花的苦味。"
"我想把他塞进冰箱冷藏室,和打折的黄油放在一起。"
"这样明天清晨打开门时,"
"就能收获一个冷冽的、带着霜气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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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