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浚铭是在十五岁生日那天,第一次见到张桂源的。
那天客厅里堆着半开的纸箱,妈妈正指挥着搬家工人把一个大鱼缸往阳台挪,看见他背着书包进门,笑着朝里屋喊:“桂源,快出来见见你弟弟。”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生,白T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他手里还捏着本没封皮的书,看见陈浚铭时愣了愣,随即把书往身后藏了藏,扯出个有点生涩的笑:“你好,我是张桂源。”
陈浚铭没说话,盯着他手腕上那串红绳——和妈妈昨天给他戴的那串一模一样,是外婆求来的平安绳。妈妈说张桂源是她老同学的儿子,家里出了点事,以后要住在这里,让他当亲哥哥一样待。
“发什么呆呢?”妈妈推了推他的后背,“叫哥哥啊。”
陈浚铭抿了抿唇,把书包往肩上拽了拽,声音有点闷:“张桂源。”
没叫哥哥。
张桂源眼里的笑意淡了点,却没说什么,转身去帮工人搬箱子,路过陈浚铭身边时,衣摆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
晚上分房间时,陈浚铭才发现自己的书桌被挪到了靠窗的位置,原本放书桌的地方摆了张新床——是张桂源的。他的奥特曼手办被挤到了书架最底层,旁边堆着几本张桂源带来的物理竞赛题,封面印着他看不懂的公式。
“抱歉,阿姨说这间采光好。”张桂源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看他盯着手办皱眉,“要是你不喜欢,我可以睡沙发。”
陈浚铭把书包甩到床上,拉链撞在床板上发出闷响:“不用。”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练习册,却盯着同一行字看了五分钟——眼角的余光里,张桂源正蹲在地上,把他的手办一个个摆回书架原来的位置,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
深夜陈浚铭被渴醒,摸黑去客厅倒水时,看见张桂源坐在阳台的旧藤椅上,借着月光翻那本没封皮的书。鱼缸里的金鱼在水里吐泡泡,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睡不着?”陈浚铭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
张桂源抬头,眼里带着点没散去的倦意:“嗯,认床。”他合上书,往旁边挪了挪,“要坐吗?”
陈浚铭没动,看着他手腕上的红绳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忽然想起妈妈说的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喝完水转身回房,关门前听见张桂源轻轻说了句:“晚安。”
门“咔嗒”一声合上,把月光和金鱼吐泡泡的声音都关在了外面。陈浚铭靠在门板上,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忽然觉得这个多出来的“哥哥”,像鱼缸里突然闯进来的鱼,让原本平静的水,悄悄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