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的物理竞赛书总放在书桌最上层,陈浚铭趁他去上晚自习,偷偷抽出来翻了两页。公式像密密麻麻的蚂蚁,看得他眼晕,却在扉页发现一行铅笔字:“要赢。” 字迹用力得几乎刻进纸里,边缘还洇着点浅褐色的印子,像没干的泪痕。
“偷看什么?”
陈浚铭手一抖,书“啪嗒”掉在地上。张桂源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有点乱,手里还攥着给陈浚铭带的热牛奶。
“没什么。”陈浚铭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书脊,就被张桂源按住手背。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一团,牛奶的热气糊了陈浚铭一脸。
“看不懂的。”张桂源把书抽回去,声音有点闷,“你拿去也没用。”
陈浚铭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忽然伸手拽了拽:“为什么非要赢?”
张桂源的手猛地缩回去,像被烫到似的。他转身把书塞回书架最高层,后背对着陈浚铭:“以前跟人打赌,输了要去跳河。”
陈浚铭愣了愣,刚想问什么,就见张桂源把牛奶往他手里一塞,快步走回自己床边,掀开被子蒙住头:“我先睡了,晚安。”
被子鼓出个小小的包,像只缩起来的刺猬。陈浚铭捏着温热的牛奶杯,站在原地没动。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刚好照在张桂源露在外面的脚踝上——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像被什么东西烫过。
后半夜陈浚铭被冻醒,发现自己的被子滑到了地上。他刚要去捡,就见张桂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被子往他这边推了推,嘴里嘟囔着:“盖好……别着凉。”
月光下,张桂源的睫毛很长,平时抿得紧紧的嘴角此刻微微张着,像个没长大的小孩。陈浚铭盯着他看了会儿,悄悄把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自己蜷着身子缩在床沿。
第二天早上,张桂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看见陈浚铭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后颈的头发被阳光晒得发亮。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盖得好好的被子,忽然想起昨晚的梦——梦见小时候掉进河里,有人抓着他的手往岸上拖,手腕上的红绳勒得生疼。
“醒了?”陈浚铭头也没抬,“煎蛋在锅里,没糊。”
张桂源走到厨房,看见盘子里躺着两个溏心蛋,蛋黄流得恰到好处。他拿起筷子戳了戳,忽然听见陈浚铭在身后说:“以后别总熬夜,黑眼圈比熊猫还重。”
语气硬邦邦的,像在教训人,却带着点说不清的热乎气。张桂源咬了口蛋,蛋黄烫得他舌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和陈浚铭刚走进来带起的风撞在一起,发出轻轻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