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惊变

三庆园的后门藏在胡同深处，朱漆斑驳的门板上钉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闲人免进"四个字被岁月磨得只剩个轮廓。曲云笙抬手叩了叩门环，铜环碰撞的脆响刚落，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哪位？"门后探出个脑袋，是负责后台杂务的老郭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哎哟"一声，把门彻底拉开，"这不是...笙丫头？！"

老郭头在德云社待了快二十年，从天桥茶馆时期就跟着郭德纲，看着曲云笙从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此刻他眼眶泛红，伸手就要去接行李箱："可算回来了！你师父昨儿还念叨呢，说你最爱吃巷口张记的糖火烧，我一早特意给你留了..."

"郭叔，先放着吧。"曲云笙笑着躲开他的手，"我先去见见师兄弟们。"

绕过堆放着道具箱的小院，掀开绣着"德云社"字样的棉布门帘，后台的喧嚣瞬间涌了过来。空气中混着发胶、茶叶和汗水的味道，镜子前亮着一排灯泡，把每个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孟鹤堂正对着镜子画眼线，笔尖刚落在眼尾，就从镜子里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手一抖，眼线笔在眼角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活像只受惊的猫。"哐当"一声巨响，是周九良手里的三弦没拿稳，掉在铺着红绒布的长桌上，琴弦震颤的余音在后台嗡嗡作响。

"师...师姐？"周九良瞪圆了眼睛，手里还保持着握琴的姿势，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他旁边的秦霄贤刚把蛋糕放下，见状也跟着结巴："是...是我跟师姐一块回来的..."

这两声"师姐"像块石头投进水里，后台瞬间安静下来。正在整理大褂的张九龄、王九龙停下了手，拿着快板练习的尚九熙、何九华也愣住了，几个刚进社没多久的霄字科学员更是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这美女是谁"的疑惑。

曲云笙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这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孟鹤堂眼角那道滑稽的眼线，周九良泛红的耳根，张九龄悄悄往王九龙身后缩的小动作...一切都和记忆里重合，又带着时光雕琢的痕迹。她拎起旗袍下摆，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清亮："各位师弟，好久不见。"

"师姐！"孟鹤堂第一个反应过来，扑过来就要抱，被周九良一把拉住："别碰师姐！你那眼线还没擦呢！"他自己却红着眼圈，声音闷闷的："真...真是你啊？"

"不是我难道是鬼？"曲云笙挑眉，伸手揉了揉周九良的头发，手感还是和当年一样硬，"五年不见，九良长壮实了，就是反应还是这么慢。"

正说着，门口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个人影，手里还拎着副御子板，银闪闪的链子随着动作甩得飞快。"谁喊师姐呢？"张云雷的声音带着标志性的清亮，可当他看清门口那人时，御子板"啪嗒"掉在地上，人也定住了。

五秒钟的沉默后，张云雷突然大步冲过来，一把将曲云笙抱住，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你个没良心的！"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又带着气，"一走就是五年！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当德云社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啊？！"

曲云笙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抬手拍了拍他后背，指尖触到他肩胛骨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是那年意外留下的。她心里一软，声音也低了些："这不是回来了嘛。"

"回来就完了？"张云雷松开她，眼睛红红的，却还是梗着脖子装凶，"罚你给我洗一个月大褂！"

"成啊。"曲云笙笑了，"只要你不怕我把你那几件宝贝大褂洗缩水。"

这一来一往的熟稔，让旁边的霄字科新人彻底懵了。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凑到秦霄贤身边小声问："老秦，这到底是谁啊？辫儿哥都对她这么...不一样？"

秦霄贤刚要开口，就被张云雷眼刀扫了过来。"都愣着干嘛？"张云雷把御子板捡起来，往桌上一拍，厉声道："叫师姐！这是云字科的大师姐，曲云笙！当年师父亲自赐的字，比我还早进师门半年！"

"师...师姐好！"新人连忙鞠躬，头埋得低低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只知道云字科都是响当当的角儿，却从没听说过还有位女师姐，看这阵仗，怕是比传说中还厉害。

孟鹤堂这才想起正事，拉着曲云笙往镜子前走："师姐快坐，我给你找大褂去！师父说今晚让你跟大林演《黄鹤楼》，这可得好好拾掇拾掇！"

"大林呢？"曲云笙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年时光没在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沉淀，少了当年的青涩。

"别提了，"周九良在旁边调弦，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知道要跟你演，紧张得在走廊里转圈呢，说怕忘词被你骂。"

话音刚落，就见郭麒麟掀开门帘进来，手里还捏着张《黄鹤楼》的词儿，嘴里念念有词。他头也没抬，撞在曲云笙椅背上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手里的词儿"哗啦"散了一地。

"师...师姐？"郭麒麟瞪着眼睛，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您...您真回来了？"

曲云笙弯腰帮他捡词儿，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薄汗，故意板起脸："怎么？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郭麒麟连忙摆手，脸涨得通红，"就是...就是《黄鹤楼》我有点...有点生了..."

"生了？"曲云笙把词儿递给他，挑眉，"我走之前手把手教你的，合着都就饭吃了？"

郭麒麟被噎得说不出话，挠着头嘿嘿笑。后台的气氛这才彻底活过来，张九龄凑过来："师姐，您这五年去哪儿了？我们都猜您是不是去当特工了！"王九龙拍了他一下："别胡说！师姐肯定是去深造了！"

曲云笙没回答，只是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师弟，心里暖融融的。镜子里，她的身影和周围的大褂、快板、三弦渐渐融合，那些关于舞台的记忆，那些被压抑了五年的热爱，正顺着血脉一点点苏醒。

"行了，别围着了。"孟鹤堂把一件深蓝色暗纹大褂递过来，"师姐快换衣服，还有半小时开场，师父特意嘱咐了，今儿这《黄鹤楼》，要让台下知道，咱德云社的大小姐，回来了。"

曲云笙接过大褂，指尖抚过熟悉的盘扣，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灯光下，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像藏着整个舞台的光。

是的，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