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序章

北展的大幕缓缓落下时，后台已经炸开了锅。秦霄贤举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上是实时热搜——曲云笙薛仁贵# 后面跟着个鲜红的“爆”字，评论区里，“云字科杀回来了”“这才是相声该有的样子”被刷成了热评。

“师姐！您快看！”他把手机怼到曲云笙面前，手还在抖，“好多人说明年封箱想看您跟师父再演《八扇屏》！”

曲云笙刚卸了妆，额间的红绸印还没褪，闻言只是笑了笑，接过王惠递来的温水：“别光顾着看手机，明儿的晨练别迟到。”

“知道啦！”秦霄贤吐了吐舌头，却没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今晚的师姐，比任何时候都耀眼，却又比任何时候都亲切，像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却也护着身后的人。

杨九郎被一群记者围着采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嘴里却句句不离搭档：“全靠师姐带！她那身段，那嗓子，我这辈子都赶不上……”话没说完，就被挤过来的张云雷拍了下后脑勺：“少拍马屁，赶紧卸妆，师父要请吃饭。”

庆功宴设在玫瑰园，院子里的石榴树挂着红灯笼，像串起的星星。岳云鹏抱着瓶茅台，非要给曲云笙倒酒：“师姐，这杯我敬您！当年您教我《打灯谜》，说‘包袱要藏得深才响’，我记到现在！”

“少来这套。”曲云笙笑着推开酒杯，“你现在的能耐，早不用我教了。”她转头给周九良夹了块红烧肉，“倒是你，京胡拉得越来越有味道，回头把《夜深沉》改成三弦版，咱在小园子演一场。”

周九良的脸瞬间红了，扒着米饭点头，嘴里的肉差点没咽下去。旁边的孟鹤堂打趣：“哟，九良这是被师姐夸得找不着北了？”

院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郭德纲坐在主位，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徒弟，端着茶杯抿了口，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王惠在旁边给于谦剥虾，笑道：“老郭，你当年总说云笙是块璞玉，现在总算被你磨亮了。”

“是她自己肯下功夫。”郭德纲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曲云笙身上，“当年她要走，我没拦，就知道这丫头心里有数。出去闯闯好，知道天高地厚，才明白自己要什么。”

曲云笙听见这话，端起茶杯站起来，对着师父师娘深深鞠了一躬：“谢师父师娘信我。”

“该谢的是你自己。”于谦摆了摆手，夹了块糖醋排骨给她，“这行啊，天赋重要，肯熬更重要。你这五年，没白熬。”

酒过三巡，师兄弟们渐渐放开了。张九龄拉着王九龙给曲云笙唱新编的快板，词里全是“师姐归来威风凛凛”“云字科重振旗鼓”；李霄樵红着脸递上自己写的段子，说是想请师姐指点；连最闷的周九良，都抱着三弦坐在石榴树下，弹起了今晚《汾河湾》的调子，琴声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曲云笙坐在石凳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忽然想起五年前离开的那个清晨。也是在这个院子，师父送她到门口，塞给她本《相声溯源》，说“出去别忘了根”；师娘给她装了袋糖火烧，说“想家了就回来”。那时她以为，这一去就是江湖路远，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起点，只是心境早已不同。

“在想什么呢？”张云雷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里拎着瓶酸奶，“累坏了吧？今晚的活儿，够你在小园子吹半年的。”

“吹什么。”曲云笙接过酸奶，撕开吸管，“比起师父当年，还差得远呢。”她看着院子里打闹的师弟，忽然笑道，“不过，看着他们这样，倒真觉得踏实。”

张云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秦霄贤正被岳云鹏追着灌酒，周九良的三弦被孟鹤堂抢去当吉他弹，李霄樵拿着本子跟在郭德纲身后问个不停。他忽然叹了口气：“你回来，真好。”

以前总觉得后台缺了点什么，闹哄哄的却没底气，现在曲云笙往那儿一站，像定海神针，连最跳脱的秦霄贤都收敛了几分，知道该把心思往正地方用。

夜深了，师兄弟们陆续散去。曲云笙帮着师娘收拾碗筷，王惠按住她的手：“歇着吧，让他们大老爷们儿干。”她擦着手，忽然从柜子里拿出个布包，“这个给你。”

打开一看，是件崭新的大褂，石青色的缎面上，用金线绣着“云笙”两个字，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知道你爱穿素净的，可这是新做的，得有个新气象。”师娘的声音软乎乎的，“以后啊，常回家来。”

曲云笙摸着大褂上的字，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想起小时候，师娘也是这样，总给她做新大褂，说“姑娘家穿得精神，上台才亮眼”。

走出玫瑰园时，月亮正圆，照着胡同里的青石板路，像铺了层霜。张云雷拄着拐杖送她到门口，忽然说：“《德云斗笑社》下周开拍，节目组说要给你搞个‘大师姐课堂’，让你带霄字科的孩子练基本功。”

“他们肯学？”曲云笙挑眉。

“谁敢不学啊！”张云雷笑了，“今晚李霄樵都在偷偷抄你的身段笔记了。再说了，有你在，他们求之不得呢。”

曲云笙想起那个总爱低着头的师弟，想起他泡的胖大海，想起他红着脸说“师姐我错了”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些孩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有点倔强，有点莽撞，却藏着对舞台的热望。

“行啊。”她点头，“正好让他们知道，云字科的规矩，没那么好破。”

回到三庆园的宿舍时，天快亮了。这间被改成储物间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窗台上摆着新种的月季，正是她当年最喜欢的品种。书桌上放着个熟悉的盒子，打开来，是那把被她遗忘在杂物堆里的旧扇子，扇面上的《黄鹤楼》戏文虽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

曲云笙拿起扇子，对着镜子轻轻扇了扇，忽然想起十五岁第一次登台的样子——也是这样的清晨，师父在侧幕给她比手势，张云雷在后台给她递水，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却足够让她记一辈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郭德纲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句话：“北展的票根我收着了，下次给你凑成册子。”

曲云笙笑着回了个“好”，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三庆园的门开了，几个早到的徒弟正扫地、擦桌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太平歌词，声音清亮，像带着露水的新叶。

她知道，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错过的五年，会用往后的日子一点点补回来；那些未完成的梦，会在台上一点点圆起来。而身后这些吵吵闹闹的师弟，这些亮着灯的小园子，会是她最踏实的底气。

石青色的大褂挂在衣架上，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曲云笙看着它，忽然笑了——新的序章，总要有点新的样子，不是吗？

窗外的月季开得正好，像在为这个崭新的清晨，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