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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期的向日葵

过期的向日葵

林夏在便利店的留言板上贴了张画。画里是片刚翻过的土地,黑色的泥土里埋着粒金黄色的种子,旁边写着:“等你。”新店员小姑娘每次擦玻璃时都会多看两眼,说这画让她想起老家的菜园。

画廊的展期延长了一周。《温室向日葵》前总围着人,有人说画里的假花透着股倔强,有人说角落里的人影像在守护什么。卷发老板端着咖啡站在林夏身后:“沈砚以前的画也这样,明明画着阳光,却总藏着点雨天的味道。”

她递给林夏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沈砚三年前的画展手册。封面是片燃烧的向日葵,火焰是靛蓝色的,像把倒过来的海。“他总说,真正的向日葵要经过灼烧才能成熟。”老板的指甲划过烫金的展览名,“就像有些伤口,愈合后会变成勋章。”

林夏把手册夹在画具盒里,和沈砚送的那朵靛蓝色向日葵放在一起。夜里画画时,她总觉得颜料里有阳光的味道,下笔时竟不自觉地调出暖黄色,像把冻了很久的钥匙终于插进锁孔。

二月末的一个清晨,林夏在窗台发现个小布袋。粗麻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里面装着几十粒褐色的种子,像撒了把缩小的星星。布袋角落有行小字:“后山的坡地,我翻好了。”

她攥着种子跑到楼下,302的门虚掩着,画架上蒙着白布,钥匙串上的向日葵标本不见了。楼道的声控灯突然亮了,照见墙上贴的便签,是沈砚的字迹:“种子要泡过温水才好发芽,就像有些回忆,要捂热了才能说出口。”

林夏抱着种子去了后山。积雪刚化的坡地泛着黑,新翻的泥土里混着枯草,远处的树林还光秃秃的,却有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啄着什么。她蹲下去刨坑时,指尖触到块硬物——是片向日葵花瓣,被冻在土里,边缘泛着浅黄,像去年秋天留下的吻。

播种那天,林夏特意穿了件明黄色的毛衣。她把种子一粒粒埋进土里,想起沈砚手背上的疤痕,突然明白有些伤口不是用来隐藏的,而是像种子一样,要埋进土里才能长出新的希望。

便利店的临期货架换了新的标签,红笔圈住的日期旁,总贴着片新鲜的向日葵花瓣。林夏知道是沈砚送的,他像个沉默的园丁,把所有的惦念都藏在这些细碎的角落里。

三月的雨下了整整一周。林夏去后山看种子时,发现坡地旁搭了个简易棚子,塑料布底下放着把铁锹,木柄上缠着圈蓝布条——是沈砚羽绒服上的那种靛蓝色。

她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听见画室的方向传来钢琴声。不是《卡农》,是首没听过的曲子,调子像雨珠落在向日葵的花瓣上,叮叮当当地碎成一片。

沈砚坐在画架前,背对着门口。他的头发长了些,用根蓝布条束在脑后,指尖的颜料混着雨水,在画布上晕出片模糊的黄。画里是片被雨水打湿的向日葵,花盘沉甸甸地低着头,却有朵倔强地仰着,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像不肯落下的星星。

“你来了。”他没回头,声音混着雨声,“我以为要等花开了你才肯见我。”林夏走到他身边时,看见画架旁堆着十几张废稿,全是向日葵,有的被涂成了黑色,有的只画了半截花茎。

“画不出来。”沈砚的手指划过那朵仰着头的向日葵,颜料还没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林夏突然伸手,蘸了点他调色盘里的暖黄,在那朵花的根须处画了只手,手背上有道浅浅的疤痕。

沈砚的呼吸顿了顿。窗外的雨更大了,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在为他们鼓掌。“我爸以前总说,”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画里的花,“向日葵的根要在雨里泡透了,才能扎得深。”

林夏想起那些临期的酸奶,过期的三明治,还有被虫蛀的假花。原来所有不完美的存在,都是为了让后来的圆满更踏实些。她从画具盒里掏出那本高三的画册,翻到那片向日葵花田:“你看,那时候我就画过你了。”

沈砚的指尖抚过画里少年的侧脸,突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雨水:“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那天下午,他们在画室待了很久,雨声和钢琴声缠在一起,像首未完的二重奏。

卷发老板来送展览合同的时候,看见沈砚正在给林夏的画补色。他用的是那支靛蓝色颜料,在向日葵的花盘边缘描了圈,像给阳光镶了道夜空的边。“开窍了?”老板挑眉,“以前总说蓝色和黄色不能在一起。”

“是冷暖色的拥抱。”沈砚放下画笔,林夏发现他耳后的银钉换成了向日葵形状,“就像过期的东西和新鲜的东西,其实能酿成特别的味道。”

便利店的临期货架渐渐不再是他们的秘密据点。沈砚开始去画廊帮忙,有时装裱画框,有时整理画具,手背上的疤痕在阳光里泛着浅白,像道温柔的提醒。林夏画他的时候,总爱把那道疤画成金色,像向日葵花盘上的纹路。

四月初的一个清晨,林夏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沈砚,声音里带着雀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你快来后山,它们发芽了!”

坡地的泥土里冒出点点新绿,像撒了把碎玉。沈砚蹲在地里,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叶,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靛蓝色的布条在风里轻轻晃。“第一颗是昨天冒头的,”他指着株最壮的芽,“我守了它一夜。”

林夏突然想起他钥匙串上的向日葵标本,现在那片干花被放进了玻璃罩,摆在画室的窗台上,旁边是她画的第一幅向日葵。“其实那天在工厂,”沈砚突然开口,手里的小铲子顿了顿,“我说谎了,那些假花是我爸生病后,我找人做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到刚发芽的种子:“他说想看见向日葵永远开着,我就做了片不会谢的花田。”后来他爸走了,那片温室成了他的牢笼,直到遇见林夏,才觉得自己也该像种子一样,试着破土而出。

林夏的手指抚过他手背上的疤痕,那里的皮肤已经变软,像被阳光晒过的泥土:“我们都在发芽,不是吗?”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露水的凉,像春天和冬天的和解。

画廊的新展览定在五月,主题是“重生”。沈砚提交了幅画,画里是片刚发芽的向日葵,幼苗的根须缠着半片烧剩的画稿,背景是靛蓝色的夜空,却有颗太阳正慢慢升起,边缘泛着暖黄。

“用了三年才画完。”他站在画前,林夏发现他把那道疤痕画成了根须的一部分,“以前总觉得要画完美的向日葵,现在才明白,带着伤口的生长才最真实。”

卷发老板把这幅画挂在了《温室向日葵》对面,说这是“过去和现在的对话”。开展那天,沈砚的老师来了,看着画里的幼苗,突然红了眼眶:“他爸以前总说,沈砚这孩子,像向日葵一样,认定了阳光就不会回头。”

林夏在人群里找到沈砚时,他正对着那幅画发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耳后的向日葵银钉闪着光。“其实还有颗种子没发芽。”他低头在她耳边说,指尖捏着个小布袋,“我想把它种在画室的花盆里,等开花了,就向你求婚。”

林夏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颗种子在心里破土而出。她想起那些临期的酸奶,过期的三明治,还有雪地里的向日葵花瓣,原来所有不期而遇的温暖,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盛开。

七月的向日葵开了。后山的坡地成了片金色的海洋,沈砚种的那株最壮的向日葵,花盘比脸盆还大,朝着太阳的方向微微倾斜,像个骄傲的胜利者。

林夏穿着白裙子站在花田里,沈砚举着相机拍照,镜头里的她和向日葵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背景。“笑一笑。”他喊着,自己却先红了眼眶,“我爸要是看见,肯定会说这片花田比他种的还好看。”

他们在花田中间搭了个小木屋,是沈砚亲手盖的,木头上刻着两行字:“林夏的画板,沈砚的花田。”墙角的花盆里,那颗最后发芽的种子也开了花,小小的花盘,却倔强地仰着头,像在证明迟到的绽放也一样美丽。

便利店的临期货架上,偶尔还会有临期的酸奶和三明治,只是不再需要沈砚偷偷藏起来。新店员小姑娘知道了他们的故事,总在价签旁贴张向日葵贴纸,说“过期的爱情也能变成永恒”。

秋天来临的时候,沈砚在向日葵花田办了场小型画展。展出的画全是林夏,有她蹲在便利店货架前挑酸奶的样子,有她在画室里熬夜画画的侧脸,还有她在后山播种时被露水打湿的发梢。

最后一幅画前围了很多人。画里是片向日葵花田,中央站着两个牵手的人,背景是靛蓝色的夜空,却有无数颗太阳在绽放,每颗太阳里都藏着片小小的向日葵。画的名字叫《过期的太阳》,旁边写着行小字:“有些等待,不是为了过期,而是为了刚好遇见你。”

林夏站在画前,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沈砚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向日葵的清香:“嫁给我吧。”他的手里拿着个戒指盒,里面没有钻戒,只有枚向日葵形状的银戒,戒托内侧刻着道小小的疤痕,像他们故事的密码。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整片向日葵花田融在一起。林夏想起第一次遇见沈砚时,他递过来的那颗薄荷糖,糖纸上的字在心里发了芽,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原来所谓过期,不过是还没到盛开的时间。就像那些临期的商品,那些被遗忘的种子,那些藏在伤口里的阳光,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长成意想不到的春天。

便利店的灯还亮着,像颗永不熄灭的星星。林夏看着远处的城市,突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不是永不褪色,而是像向日葵一样,即使经历过风雨和灼烧,也依然会朝着彼此的方向,永远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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