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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灭的琴弦与不灭的音符

无声的协奏曲

吉他弦被我拨得快要断了,最后一个音符砸在墙上又弹回来,震得满屋子空气都在抖。李建业脸上的横肉抽了抽,唾沫星子喷在发亮的花衬衫上:“唱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他抬脚就往我吉他上踹,我抱着琴往旁边一躲,后腰结结实实撞在桌角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时,我哥突然扑过来抱住李建业的腿。那一下扑得太猛,两个人噼里啪啦滚在地上,打翻的醋瓶在水泥地上洇出黑渍,酸味儿刺得人眼睛疼。

“哥!”我刚想冲过去,手腕就被人攥住了。是那两个小混混,一个揪我头发一个反剪我胳膊。后脑勺磕在墙上的瞬间,我看见李建业正骑在我哥身上挥拳头,我妈的围裙在打斗中散开了,她张着嘴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两只手在空中乱抓。

“闹够了没有!”我用尽力气吼出来,脖子上青筋突突跳。血顺着额角流到眼睛里,看什么都红通通的。李建业停下手,鼻血混着唾沫啐在我哥脸上:“反了你了!”

他朝我走过来,皮鞋底碾过地上的胡萝卜丁。我闻到他身上一股烂酒气混着汗臭味,胃里直翻腾。那只抓过我手腕的手又伸过来,这次直接捏住我下巴:“小贱货,毛都没长齐就敢跟老子横?”

我死死咬着牙关,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趁他发愣的空档,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滚!”

清脆的巴掌声甩在我脸上,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我爸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要不是那两个小混混拦着,他能把李建业生吞活剥了。他的脸憋成绛紫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头受伤的野兽。

“行,行!”李建业抹了把脸,突然拍着手笑起来,“三天!就三天!你们要是不搬,我就把这小哑巴窝给铲平了!”他指着我爸的鼻子,唾沫星子溅到我爸脸上,“还有你这宝贝女儿,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

摔门声震得墙上的营业执照框子晃了晃,我这才发现满屋子客人早跑光了。桌椅东倒西歪,碗碟碎了一地,糖醋汁在地上淌成黏糊糊的河。我哥趴在地上,额头青了好大一块,嘴角还在滴血。我妈蹲在地上捡着碎盘子,手指被划破了也没感觉,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碎瓷片上。

“爸,妈,哥……”我跑过去想扶他们,腿肚子却软得像面条。我爸突然站起来抱住我,勒得我骨头都疼。他拍着我的背,手背上的老茧蹭得我脖子发痒。虽然他发不出声音,但我知道他在说“没事了,有爸在”。

那个下午,我们四口人默默地收拾着狼藉。我爸拿拖把擦地,一下一下像是要把地砖磨穿。我妈把碎盘子扫进簸箕,时不时用围裙擦眼睛。我哥对着碎了屏的计算器发呆,手指还在上面按来按去。

“哥,你的脸……”我拿毛巾沾了热水想给他擦伤口,他却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用报纸包着的草莓,被压得稀烂,红汁透过报纸渗出来,像血。这是他每天早上五点去批发市场进货,顺便给我带的。

“雪见,比赛……”我妈突然比划起来,手语打得又快又急。我知道她想问下午的音乐比赛还去不去。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两点半,离比赛开始只剩半小时。

我看着墙上那把挂着的吉他,琴身上还沾着我额头的血渍,琴弦断了一根。那是我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二手吉他,琴箱上有好几道裂纹,音色却特别亮,像是能劈开乌云。

“去。”我把断弦卸下来,从抽屉里翻出备用弦。手指被弦勒出红印子,系疙瘩的时候手直抖。“当然要去。”

我爸突然按住我的手,他比划着问我:“房子怎么办?”

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头发,看着他洗得发白的袖口,看着这个连说“我爱你”都只能用手势的男人。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他背着我走了五公里去医院,夜里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时候他的背还没这么驼,脚步也没这么沉。

“爸,”我擦掉眼角的泪,用手语比划,“相信我。”这是我们家的默契,无需多言。我妈从柜子里翻出她压箱底的连衣裙,天蓝色的,领口镶着白蕾丝。那是她嫁给我爸时穿的裙子,一直舍不得穿。

“穿这个去。”她把裙子塞给我,比划着说,“我女儿是最漂亮的。”

换裙子的时候,我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子有点短,膝盖都露出来了,腰也紧了些。我摸着领口的蕾丝花边,好像看见二十多年前那个笑靥如花的聋哑新娘。

我哥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挥舞着个创可贴。他把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我额角的伤口上,上面印着小熊图案。然后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钞票,塞进我手里。五十块,够我坐来回的公交车,还能买瓶水。

“哥……”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在钞票上。他笑着拍拍我肩膀,比划说:“快去,要迟到了。”

我抱着修好的吉他跑出门时,听见我妈在后面用力拍手。他们听不见声音,却用这种方式给我加油。阳光刺得我眼睛疼,回头看见饭馆门口站着三个小小的身影,朝我挥手。我爸驼着的背好像挺直了些,我妈的白头发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我哥还在使劲跳着挥手。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着,我把脸贴在车窗上。街景像放电影似的往后退,我想起刚才李建业那张狰狞的脸,想起我妈流血的手指,想起我哥嘴角的血沫。吉他箱硌得我腿发麻,琴弦在里面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我的心跳。

赛场在市文化宫三楼,大门口挂着红底金字的横幅:“星梦杯青少年音乐大赛初赛”。好多穿着光鲜亮丽的孩子背着崭新的乐器往里走,家长跟在后面拎着琴谱和水壶。我站在人群里,穿着旧裙子,吉他上的血渍还没擦干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同学,你的准考证。”门口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准考证,手指还在发抖。这时身后传来个清脆的声音:“李雪见?”

我回头看见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梳着马尾辫,眼睛又大又亮。是林薇薇,我们学校音乐班的尖子生,钢琴弹得特别好。她爸是教育局副局长,平时走路都抬着头。

“你也来比赛?”她上下打量我,目光停在我额角的创可贴上,嘴角撇了撇,“怎么搞的?打架了?”

周围几个同学都笑起来。我攥紧吉他带子,没说话。林薇薇用手指卷着头发:“我妈给我请了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光学费就花了十万呢。你弹什么?民谣吉他?”她捂着嘴笑,“这年头谁还听民谣啊,土死了。”

“下一个,三号选手,林薇薇。”广播里传来报幕声。林薇薇得意地冲我扬扬下巴,提着裙摆走了进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声,像是在炫耀什么。

我坐在候场区的塑料椅子上,看着手里的准考证。照片上的我还留着齐刘海,傻乎乎地笑着。那时候我刚上高一,第一次知道原来音乐可以不用说话就表达情绪。音乐老师林晚秋说我的声音里有故事,执意让我来参加比赛。

“紧张吗?”旁边传来个温和的声音。我抬头看见个穿着白衬衫的女人,头发盘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是林晚秋老师,她怎么来了?

“林老师……”我赶紧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林老师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坐下,从包里掏出瓶水递给我:“我刚下课,顺便过来看看。”她看见我额角的创可贴,眉头皱了皱,“怎么回事?”

我把上午的事跟她说了。她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等我说完,她突然问:“想不想赢?”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但是……”

“没有但是。”林老师打断我,从包里拿出个录音笔,“我给你录了段伴奏,你试试合不合得来。”她按下播放键,舒缓的钢琴声流出来,像山涧里的泉水。我愣住了,这不是我上次音乐课上随口哼的旋律吗?

“你有天赋,雪见。”林老师看着我的眼睛,“不要浪费它。你的声音里有别人没有的东西——生命力。就像石缝里的小草,再难也要往上长。”她拍拍我的手,“去吧,把那些欺负你家人的人,把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全都唱倒!”

“下一个,十五号选手,李雪见。”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吉他站起来。走到舞台侧面时,听见林薇薇正在里面弹《月光奏鸣曲》,弹得又快又急,像是在赶时间。评委席上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然后是主持人报幕的声音。

“下面有请十五号选手,李雪见,带来吉他弹唱,原创歌曲……”主持人看了看手里的单子,顿了一下,“《无声的歌》。”

聚光灯突然打在我身上,烫得我皮肤发疼。台下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我看见林老师坐在最后一排,冲我竖起大拇指。评委席上五个评委,有的在低头写东西,有的在交头接耳,还有个女评委在补口红。

我把吉他背带调好,手指放在琴弦上。突然想起早上在后厨切菜的场景,萝卜丁大小均匀地躺在盘子里,煤气灶的火苗舔着锅底,我妈系着蓝围裙在灶台边忙碌。那些无声的画面,此刻却无比清晰。

我闭上眼睛,拨动了琴弦。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没有嘈杂的人声,没有评委的咳嗽,没有空调的嗡嗡声。只有我的吉他,还有我的声音。

“清晨五点半,灶台亮着光,妈妈的围裙上,沾着油渍香。爸爸擦桌子,弯腰又直上,他的白发在灯光下,闪着银光……”

我看见台下的林老师眼睛红了。那个补口红的女评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嘴巴微张。弹到副歌时,我想起李建业嚣张的笑脸,想起我哥嘴角的鲜血,想起我妈无声的眼泪。

“他们说不出话,却把我养大,用手比划着,爱有多漂亮。他们听不见响,却把心点亮,用眼睛说着,世界多明亮……”

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激动。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跳跃,汗水滴在琴箱上,发出“嗒嗒”的响声。我想起小时候把耳朵贴在爸爸胸口,听他的心跳声;想起躲在妈妈怀里,闻她围裙上的肥皂味;想起和哥哥挤在小床上,用手势说着悄悄话。

“叔叔踹开门,抢走我家房,妈妈她哭着,却没有声响。爸爸他愤怒,却无力反抗,哥哥护着我,被打得踉跄……”

全场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我看见那个一直低头写字的男评委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想用这首歌,为他们反抗!就算没人鼓掌,就算没人欣赏,我也要放声唱,唱到天亮!”

最后一个音符砸下去,琴弦发出轻微的嗡鸣。我站在舞台中央,汗流浃背,手脚冰凉。台下死寂一片,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我的心怦怦直跳,像要跳出嗓子眼。

突然,有人鼓起了掌。是林老师。她站起来,使劲拍手,巴掌都拍红了。接着,那个补口红的女评委也站了起来,然后是那个写字的男评委,再然后是全场观众。掌声越来越响,像潮水一样涌向我。

我看见那个男评委拿起话筒:“这位同学,你的歌……”他清了清嗓子,“能再唱一遍吗?”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伤心,是高兴。我抹了把脸,点点头,又一次拨动了琴弦。

这次,我听见台下有人跟着哼唱。那个女评委甚至拿出手机录像。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我的吉他上,血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颗红色的宝石。

唱到最后一句时,我抬起头,望向窗外。仿佛看见我爸妈站在饭馆门口,朝我挥手。那个小小的饭馆,那个被油烟熏黑的厨房,那些无声的拥抱和手势,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我要放声唱,唱到天亮……”

[未完待续]音乐停了,掌声却像决堤的洪水,在文化宫里冲撞回荡。评委席那个一直低头写字的男老师突然摘下眼镜,指尖关节抵着眼角。我抱着吉他鞠躬时,琴箱上的血渍蹭在天蓝色裙摆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十五号李雪见,直接晋级决赛。"主评委举着话筒站起来,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这首歌,值满分。"

后台走廊飘着消毒水和发胶混合的气味。我刚擦掉额角的创可贴,就听见林薇薇尖利的声音穿透人群:"爸!你看她吉他上还有血!肯定是故意卖惨!"她父亲——那个教育局副局长板着脸站在评委席旁边,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着什么。

林晚秋老师突然攥紧我的手腕,她的手心全是汗。"别回头。"她低声说,把我拽进安全通道。防火门在身后关上时,我听见副局长阴冷的声音:"一个卖唱的盲流子,也配进决赛?"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他们要取消你的资格。"林老师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短信,"张副局长刚给组委会打过电话,说你父亲的餐馆没有营业执照,属于违规经营。"她的手指冰凉,"他要把你家的事捅到工商局。"

我的吉他突然变得千斤重,琴弦硌得肩膀生疼。楼梯转角的窗户透进橘红色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像两道仓皇逃窜的伤兵。

"我回趟赛场。"我转身往楼上跑,林老师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推开防火门的瞬间,听见张副局长正对着电话冷笑:"对,就是那个哑巴开的小破店,消防卫生什么都不合格,直接封了省心。"

我一脚踹开组委会办公室的门。张副局长惊讶地回过头,手机还贴在耳朵上。林薇薇站在他身后,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叔叔,"我把吉他放在桌上,琴弦发出闷响,"我爸的营业执照在墙上挂了十五年,每年都是你带队去年检的。"

副局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林薇薇尖叫:"你胡说!我爸才不会......"

"去年三月十七号下午三点,"我的声音很稳,像在陈述数学公式,"你带着新出的茶叶来店里,我爸给你泡了壶龙井。你说茶叶太淡,让我妈重新泡。"我盯着副局长的眼睛,"那天你落在柜台上的打火机,上面有'教育局'三个字,现在还在我家调料罐旁边放着。"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成冰。副局长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保安!"他突然吼道,"把这个疯丫头赶出去!"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冲进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挣扎着看向桌上的吉他,琴弦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突然,林薇薇抓起桌上的陶瓷茶杯,狠狠砸在吉他上。

"砰"的一声闷响,茶杯在琴箱上撞出蛛网般的裂痕。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那把吉他上的每一道旧伤,都是我攒钱时掰碎的硬币边缘,是无数个夜晚偷偷练习的茧子,是林老师偷偷塞给我的拨片。

"住手!"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副局长看见来人,脸上的横肉突然僵住。"刘...刘队长?您怎么来了?"

被叫做刘队长的人没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我额角的伤口上,又扫过我裙摆上的血迹,最后停在那把破损的吉他上。"张副局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刚才有人举报,说你滥用职权威胁参赛学生,这个情况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林薇薇吓得尖叫起来。副局长脸色惨白:"刘队,这是误会...我女儿她......"

"还有,"刘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按下播放键,副局长刚才那通威胁电话的录音清晰地传出来。"威胁恐吓,还涉嫌官商勾结。"他朝身后的警察抬抬下巴,"带走。"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刘队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吉他,手指轻轻拂过琴箱上的裂痕。"这把琴,"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和我妹妹当年那把很像。"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掀开警帽,露出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那个位置,和我爸额角常年留着的疤痕惊人地相似。

"十五年前教育局门口,"他的目光飘向窗外,"一个哑巴为了救被小混混骚扰的女学生,被打得头破血流。那个女学生,后来成了我的妻子。"他转身看着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你父亲,是不是叫李建国?"

楼梯间的声控灯又开始闪烁。我的吉他还在他手里,破损的琴箱透出的声音,像极了小时候趴在爸爸胸口听到的心跳。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你爸的餐馆不会有事。"刘队长把吉他递给我,又塞过来张名片,"明天上午九点,带着你爸的病历和营业执照去趟局里,有人想帮你们。"名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个"晚"字,是林老师的姓氏。

走出文化宫时,暮色已经浸透了整条街。我抱着受伤的吉他站在公交站牌下,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决赛曲目准备好。小心张副局长背后的人。"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路灯下打着旋。我低头看着吉他上的新裂痕,突然想起我哥贴在我额角的小熊创可贴。手机在口袋里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您尾号7345的储蓄卡入账5000元,对方户名:林晚秋。"

远处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我哥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个保温桶,看见我就用力按车铃,铃铛依旧纹丝不动。他跳下车,比划着问我比赛怎么样,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整个夏天的星星。

保温桶里是我妈熬的绿豆汤,上面飘着几片薄荷叶。我喝着汤,听我哥比划说,下午有几个穿制服的人来店里检查,看见墙上挂着的"见义勇为"奖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奖状是十五年前教育局发的,边角都卷了边。

"哥,"我拉过他满是老茧的手,把林老师给的钱塞进去,"明天陪我去趟医院,爸的膝盖该拍片了。"他的手抖了一下,笑着把钱推回来,指指我的吉他,又指指公交车牌——他是说,比赛赢了会有奖金。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过霓虹闪烁的街道。我把脸贴在车窗上,吉他放在腿上,裂痕里还残留着瓷杯的碎片。手机屏幕又亮了,是林老师发来的消息:"小心评委席上那个穿灰色西装的,他是张副局长的老同学。"

车窗外闪过一家琴行的广告牌,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参赛选手的照片。我的照片被放在最角落,穿着洗旧的蓝裙子,额角贴着小熊创可贴,怀里抱着那把伤痕累累的吉他。照片下面有行小字:"最具潜力新人奖——李雪见"。

到站时,我哥突然从座位底下拖出个纸箱。打开一看,是他用捡来的木板给我做的吉他盒,里面垫着他那件穿了三年的旧毛衣。"防震。"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用铅笔在盒盖上写:"我妹是冠军"。

我抱着新吉他盒往家走时,路过巷口那家总关着门的音像店。今天居然开着,老板趴在柜台上听歌,是用座机免提放的,旋律很熟悉——是我今天在赛场上唱的那首《无声的歌》。

"老板,这是什么歌?"我忍不住停下脚步。老板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小姑娘,这是你唱的啊!刚才文化宫那边有人把录音传到网上了,现在都火了!"他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播放着我在赛场上唱歌的视频,点击量已经破万。

巷口的路灯突然闪了两下,灭了。黑暗中,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视频里的我闭着眼睛,额角的血渍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评论区第一条是个匿名用户留的:"明天决赛,让她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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