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被摁灭在脚下的泥土里，留下两个小小的焦黑印记。何浩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在暗处依旧显得清亮的眼睛。
“不早了，回去睡吧，”他低头看陈少熙，语气又恢复了几分白天的温和，“明天还得早起翻地呢。”
陈少熙没动，看着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落在自己脚边。他忽然觉得，白天那个永远往前冲的何浩楠，和此刻带着点倦意的何浩楠，像一枚硬币的两面，藏着他没见过的重量。
“你白天……”陈少熙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不用总装得那么有精神。”
何浩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次的笑意总算爬到了眼底，像冰面裂开一道缝，透出底下的暖意：“不然呢？总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唉声叹气吧。”他顿了顿，忽然伸手，很轻地拍了拍陈少熙的肩膀，“不过谢了啊，少熙。”
那一下触碰很轻，像羽毛扫过，却让陈少熙的后背瞬间绷紧。他没抬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虫鸣里，格外清晰。
回到宿舍时，鹭卓卓沅已经睡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简陋的房间里攒成一股热气。弟弟戴着耳机在编曲，看见他进来，两人点了下头表示回应。陈少熙躺回自己的木板床，后背依旧硌得慌，心里那股暴躁却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有点发痒的平静。
今晚月亮很美，陈少熙透过窗户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刚刚在集装箱见到的何浩楠，他觉得何浩楠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比今晚的月光还美。想到这，嘴角不自觉扬起，悄悄翻了个身，对着墙壁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赵一博照例是第一个爬起来的。他揉着眼睛喊大家起床，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一号房三号房挨个敲门叫了个遍。吃饭的时候没看见何浩楠，卓沅问了一句：“哎，小何呢？”陈少熙这才注意到何浩楠没在，正在嚼着红糖发糕的嘴顿了顿，听见赵一博说：“小何昨晚不知道在干啥，睡得挺晚的，还没起，再让他睡会吧。”大家点了点头，但只有陈少熙知道，昨晚他小哥哥陪着他在集装箱待到半夜。
眼看着要出工了，还不见何浩楠，陈少熙正想说去叫他起床，赵小童已经先一步进了二号房，不知为什么，陈少熙有点不爽。过了一会儿，何浩楠睡眼惺忪的出来，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挂在赵小童身上，赵小童还宠溺的理了理他没穿好的衣服，陈少熙更不爽了，心里像是有一团火无处发泄，闷着声一个人去仓库拿工具。再出来时，何浩楠已经恢复元气了，勾着鹭卓脖子往田里走，边走还咋咋呼呼地喊：“走走走，今天争取把那块地翻出个样来！”，鹭卓也搭着他的肩膀，笑着附和他：“大战五号田！”
陈少熙跟在他俩身后往外走，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觉得别扭，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娇气，他俩是大家口中的的大小狗，互相吸引很正常，自己在这别扭个什么劲。陈少熙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俩，目光下移看见何浩楠被露水打湿的裤脚，忽然伸手，把自己揣在兜里的纸巾递了过去。
“擦擦鞋边的泥。”他别过脸，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何浩楠愣了愣，接过去时指尖碰到了陈少熙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何浩楠先笑起来，声音亮亮的：“谢啦，少熙~”
阳光刚爬上东边的地平线，把少年们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刚翻过的、带着湿气的土地上。陈少熙看着那片重叠的影子，忽然觉得，或许这日子，真的像何浩楠说的那样，会慢慢好起来的。看着何浩楠和兄弟们打打闹闹的样子，觉得身边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难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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