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
我望进他浅薄得映不出倒影的眼眸……
“哈。”
我忽地就笑了。
几乎在这笑声溢出的同时,一股寒意如同冰锥,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而所有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感知有一瞬暂停,眼睛逐渐被与斑斓的黑色颗粒所覆盖,又恍然之间变得清晰……像是被人在大脑里浇了一壶沸水,所有理智在下一秒被疯狂点燃,咆哮着冲向刚刚已经冷掉的四肢。
“嗡——”
震耳欲聋的耳鸣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像有千万只蜂在颅内同时振翅,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扭曲、淹没。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令人发狂的尖啸。
紧接着,一股灼热感从头顶轰然扩散,额角的血管突突狂跳,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晃动、变形。先是视野边缘泛起不祥的血红。随即,无数褐色的、蠕动的斑点在这片血色中浮现、增殖。
光线在急速消退,黑暗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着色彩与形状。我感觉自己正被抛入一个无声的、只有混乱色块与尖锐鸣响的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丝微光刺破混沌。
可我还是看不清……
视野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闪烁着重归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我自己那双青筋暴起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指甲深深陷入对方颈部的皮肉里。
他们陷在那医生的脖子里……他原本惨白的脸此刻涨成了骇人的紫红,仅剩的右眼眼球可怕地外凸,布满血丝,里面写满了濒死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徒劳地用手扒扯着我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音节。
“放手!江瓷!快放手!”
“拉住他!快!”
嘈杂的人声、凌乱的脚步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模糊而不真切。
有几双手从身后死死地抱住我的腰,抓住我的胳膊,试图将我向后拖拽。
但我身体里仿佛涌动着野兽般的力量,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纹丝不动。所有的理智都被烧灼殆尽,只剩下指间这脆弱的、令人作呕的触感,以及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快意。
……
这医生究竟是……?
他是……
是……赵咨伟。
赵咨伟……是谁?
“江瓷。”
一道清冽的声音又叫住了我……
我想要回头,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是谁……
是谁?
是谁!!
杂乱无章的画面从眼前飞速的闪过。假的像是做了个梦——满地的血、倒地的人、洒落的月、弑人的刀。倒在地上的人是谁?我看不清她、他、它的脸……都死在了最远的地方,有人跟我说那里叫时间。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狂暴的动作骤然停顿。箍紧的十指下意识地松开。
“咳!咳咳咳……”那医生瘫软下去,捂着脖子发出剧烈的呛咳。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前的血色与斑点迅速退去,耳鸣也如潮水般消退,只剩下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沉重而狂乱地擂动。
我感到好像有人把我拥入了怀中,我不知道我怎么就能确定那是怀抱……只是又听到有人叫我——
“江瓷。”
我应了。
他啜泣着又问我……
“你究竟还记得什么?”
我恍惚着,没回答,只是也问他,
“怎么什么都是乱的?”
所有的声音都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裹挟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悲伤……就像一双悲悯的眼睛。泪水从那眼眶中流出,大概是因为烧尽了。
沉重的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灭顶而来。我感觉自己被裹挟着下沉,所有嘈杂、疑问都迅速远去、模糊。
只剩一双悲悯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永恒。
我在昏睡中做了一个梦。
月光,惨白地从一个熟悉的窗口倾泻下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我茫然地环顾四周,看着隐在昏黑里陈列的摆设,才惊觉着是我家。
我的脚不受控制地移动起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玄关。
而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影。好半天我才看清那是个人。
他背对着我,静静地站在玄关的阴影与月光的交界处。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垂在身侧的手,以及那柄反射着幽冷寒光的匕首。
我的呼吸骤停。
我不认得他……因为我看不清他。
这梦太静了,悄无声息。
我的视线下移。
那地上,横着两具躯体。
女人的头发枯糙,散乱的落在地上,还沾着血肉。她蜷缩着,却挡不住她肚子上豁开的大口子,已经被人把内脏捅烂。
而另一个……月光照亮了他的脸,根本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肥胖、满脸横肉的样子。那张脸线条分明,是带着棱角的清瘦,此刻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浸湿了鬓角。
他的身体也根本不是臃肿的,精壮的上半身艰难地弓起,一只手死死地、用尽最后力气地攥住了站立那人的裤脚。
我甚至不敢认……
那是我妈和我哥。
青年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般的声音,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不——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和暴戾瞬间冲垮了理智。
我的情绪剧烈的波动着……我觉得这一天简直乱极了……这几天甚至这一辈子都乱极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县里那人的背影,在我面前急速的放大,我朝着那个持刀的背影猛冲过去!
也就在这一刻,我才猛地意识到,不知何时,我的手里,也紧紧握着一把冰冷、沉重的刀。
……
我猛地惊醒。
眼前是纯粹的、密不透风的黑。我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怀疑眼皮是否真的掀开。闭上,再睁开。
没有任何区别。
一种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心脏,我下意识地抬手在眼前晃动,却连一丝模糊的轮廓都捕捉不到。
我的肌肉不自然的紧绷着,浑身上下好像在被人肆意的抚摸,诡异的触感传遍全身。胳膊向一旁不断的胡乱抓取,明明什么都没有……
窒息感扼住了喉咙。我慌乱地摸索四周,指尖触到的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没有任何家具,没有窗户,空间似乎也极其狭小……
不是瞎了。
是被关了禁闭。
意识到这一点,身体里绷紧的弦骤然断裂,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我瘫软下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然后顺着墙面滑落,最终仰面躺倒在坚硬的地面上。胸腔剧烈起伏,我长长地、颤抖地喘出一口气,试图将那份蚀骨的恐惧一同呼出。
就在心跳稍缓,耳边血液奔流的轰鸣声渐退时,一片死寂中,我听到了一道极轻的、带着压抑喘息的女声。
“……江瓷。”
我浑身一僵,猛地坐起,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尽管依旧只有黑暗。
“谁?”
“……是我。”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艰难挤出,带着不正常的低喘,“简笙。”
“你……?”我张了张嘴,干涩的声带摩擦出同样沙哑难听的声音,“怎么在这?”
回应我的是一阵压抑的、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的粗重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靠近。紧接着,一只手带着滚烫的温度,突然附上了我的两腿之间,然后竟是猛地用力,要将我的裤子往下拽!
“你干什么!”我被吓到了,惊恐地低吼,手迅速死死按住裤腰,身体向后缩去,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简笙!你疯了!”
黑暗中,她的动作停住了。沉默像粘稠的墨汁,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交错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忽然,她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笑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某种破罐破摔的绝望。
“有人……给咱们下了药。”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是……是那种药……春药。他们把咱们关在这里……这屋里有摄像头……他们要看着我们……性交。”
【抱歉,停更时间有点长,明天继续把剩下的写完,江瓷视角就要完了,这一段写的确实很混乱,主要是为了表现主人公真实的人物心态(最后完结了我会解释)为后面埋下伏笔吧。我会把前面的部分情节删减一些,我的语言实在是有些太冗杂了,等明天就要开始新阶段了,我天呐,终于到我想写的地方了,下下章大概会转成第三人称视角。
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再次感谢没放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