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被迫入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房间，凌小夜猛地睁开眼，心脏还在为昨夜那个破绽狂跳。

他几乎是立刻坐起身，下意识地摸向腰侧——那里正是昨晚陆景然碰到的地方。肌肉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瞬间的紧绷，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景然指尖的温度，以及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完了。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年脸色依旧苍白，眼底的青黑比前一天更重，只是那双眼睛里，怯懦被一层难以察觉的警惕取代。

陆景然知道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他甚至能想象出陆景然此刻正坐在楼下，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如何一步步拆穿他的伪装。

他不能坐以待毙。

凌小夜走到书架前，指尖抚过那些厚重的课本，最终停留在最深处的缝隙上。那里藏着他昨天写下的后手——一个代号“夜莺”的联系人，是他在疗养院时唯一能信任的人。

动用“夜莺”，意味着要将那个人也卷入这场风波。可现在，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取出纸条时，敲门声响起。

“小夜哥，醒了吗？该吃早饭了！”是陆景轩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与这栋别墅里的暗流涌动格格不入。

凌小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哑着嗓子应道：“醒了，马上下来。”

他快速整理好情绪，换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慢吞吞地打开房门。

楼下餐厅里，陆景然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来，目光在凌小夜脸上停留了半秒，便移开了视线，仿佛昨晚的对峙从未发生。

这份刻意的平静，比直接的质问更让凌小夜心慌。

“小夜哥，你脸色怎么还这么差？”陆景轩递给他一杯温水，“要不要再去躺会儿？”

“没事，好多了。”凌小夜接过水杯，指尖微颤，“谢谢。”

他拉开椅子坐下，低头假装研究餐盘里的吐司，不敢与陆景然对视。

早餐时，陆景然没再提任何试探性的话题，只是偶尔叮嘱陆景轩几句关于篮球赛的细节，语气平淡如常。陆景轩则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如何在赛场上“碾压”苏哲，时不时拉着凌小夜附和几句。

凌小夜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全是陆景然昨晚的眼神。他在等，等陆景然发难，等他抛出那个足以将自己打入深渊的问题。

可直到早餐结束，陆景然都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时，状似无意地对凌小夜说：“下午有个朋友的拳馆开业，景轩吵着要去看热闹，你也一起吧，正好放松一下。”

凌小夜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

拳馆？

他几乎是立刻抬头，对上陆景然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我……我还是想在家休息，昨天没睡好……”

“去看看也好。”陆景然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总闷在房间里不利于恢复，去晒晒太阳。”

他的目光落在凌小夜苍白的脸上，像是真的在关心他的身体，可那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让凌小夜心惊的笃定。

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是试探，更是挑衅。

凌小夜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在陆景然那平静无波的注视下，把所有拒绝的话都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如果他执意不去，只会坐实陆景然的猜测。

“……好。”他最终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景轩立刻欢呼起来：“太好了！小夜哥，拳馆可有意思了，还有真人对战呢！”

真人对战……

凌小夜的指尖微微颤抖。那是他最熟悉的领域，也是他最想逃离的地狱。

陆景然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转身拿起西装外套：“我去公司一趟，下午三点回来接你们。”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凌小夜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陆景然就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自己昨晚暴露了格斗的痕迹，却偏要带他去拳馆，就是想看看他在那个环境里，还能不能维持住这副怯懦的伪装。

这是一场阳谋，赤裸裸地将他逼到悬崖边。

“小夜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陆景轩担忧地看着他，“脸色好差。”

“没事。”凌小夜勉强笑了笑，“可能还有点累。”

他需要时间，需要想办法应对下午的“鸿门宴”。

回到房间，凌小夜立刻从书架缝隙里取出那张纸条。上面的地址是一家隐蔽的茶馆，名字是“听风阁”，联系人是“老鬼”。

这是他在国内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老鬼是个信息贩子，神通广大，只要给钱，没有他查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凌小夜拿出手机，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哪位？”

“我找老鬼，”凌小夜压低声音，报出一个暗号，“西风昨夜过园林。”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说：“下午四点，听风阁后院，带足筹码。”

“我需要一份加急的资料，”凌小夜语速极快，“陆景然最近的行程，还有他派去瑞士的人的具体信息。”

“瑞士的事棘手，加钱。”老鬼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可以，只要我要的东西准时到。”

挂了电话，凌小夜将纸条撕碎，扔进马桶冲掉。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

只能赌一次了。

如果能掌握陆景然的动向，或许还有机会避开下午的陷阱。

下午三点，陆景然准时回来。他换了身休闲装，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随性。

“准备好了吗？”他看向从房间出来的凌小夜。

凌小夜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学生。他点点头，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好了。”

陆景然的目光扫过他的背包，没说什么，转身对陆景轩说：“走了。”

拳馆开在市中心一栋旧楼里，外面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却装修得极具格调。拳台周围围满了人，音乐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荷尔蒙的味道。

凌小夜一踏进这里，身体就下意识地绷紧了。

熟悉的场地，熟悉的氛围，甚至连拳套撞击的声音，都让他的神经瞬间高度紧张。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哇！好酷！”陆景轩却兴奋地拉着他往前挤，“小夜哥你看，那是全国散打冠军！”

凌小夜的目光落在拳台上。两个穿着专业拳服的男人正在对战，动作迅猛，招招狠戾。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一记侧踢，精准地落在对手的肋下，动作干净利落。

就是这个角度！

凌小夜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这个动作，和他三年前在疗养院学到的一招致命技，几乎一模一样。

“看得懂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小夜猛地回神，发现陆景然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不太懂……”凌小夜慌忙移开视线，心脏狂跳，“看着有点吓人。”

“是吗？”陆景然挑眉，“我倒觉得挺精彩的。你看刚才那记侧踢，角度很刁钻，要是普通人挨一下，估计得躺半个月。”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单纯地讨论技术，可那双眼睛，却紧紧锁着凌小夜的反应。

凌小夜的后背已经渗出冷汗。他能听出陆景然话里的试探，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可能吧……”他含糊地应着，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拳台边有人认出了陆景然，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呼：“陆总，您来了！快请坐！”

陆景然笑着应酬了几句，被那人拉着往贵宾席走。他回头对陆景轩和凌小夜说：“你们随便逛逛，别乱跑。”

陆景轩早就被旁边的游戏机吸引了，摆摆手说：“知道了哥！”

凌小夜刚想跟陆景轩一起离开，却被陆景然叫住：“小夜，你跟我来。”

凌小夜的脚步顿住，心沉到了谷底。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硬着头皮跟在陆景然身后，穿过人群，来到拳台侧面的一个休息区。那里放着几张沙发，旁边还挂着几副备用的拳套。

“坐。”陆景然指了指沙发。

凌小夜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

陆景然给自己倒了杯水，没看他，状似随意地说：“以前练过？”

凌小夜的呼吸猛地一滞，几乎是立刻摇头：“没有，我连打架都不会……”

“是吗？”陆景然终于转头看他，目光锐利如刀，“可我听说，你在国外读书时，有次被几个混混堵在巷子里，最后是你把他们打跑了？”

凌小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件事，是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去。那是他刚离开疗养院时，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本能，失手伤了人。他以为这件事早就被掩盖了，没想到陆景然竟然查到了！

“我、我没有……”他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是他们自己摔倒的……我只是运气好……”

“运气？”陆景然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逼近他，“运气能让你避开三个人的围堵，还能精准地打中他们的要害？”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压迫感十足。

凌小夜的后背紧紧贴着沙发靠背，感觉自己像被猎人逼到绝境的猎物，无处可逃。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借口。

陆景然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凌小夜，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什么？

怕被你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怕被你知道我双手沾满鲜血的过去。

怕被你揭开这层伪装，让我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凌小夜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抬起头，看着陆景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没有躲闪。

眼底翻涌着恐惧、挣扎，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拳台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刚才那个散打冠军赢了比赛，正在向观众致意。

陆景然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暂时移开了视线。

凌小夜趁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崩溃。

“陆先生，”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站起身，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有点不舒服，先去找景轩了。”

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却不敢回头。

陆景然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端起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双眼睛里的疯狂，骗不了人。

他果然还有很多事瞒着自己。

而那个所谓的“运气”，不过是他掩饰真实实力的借口。

陆景然的目光落在拳台上，冠军正在接受采访，意气风发。他忽然笑了笑，拿起旁边一副黑色的拳套，慢条斯理地戴在手上。

指节扣紧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在宣告一场狩猎的开始。

凌小夜，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藏着什么秘密，这场游戏，既然开始了，就由不得你说停。

他抬步走向拳台，黑色的拳套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而另一边，凌小夜冲出拳馆，靠在墙角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四十五分。

距离和老鬼见面还有一个小时。

他必须尽快拿到资料，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

【老鬼失联，速离。】

凌小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鬼失联了？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

他猛地抬头，看向拳馆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陆景然那双掌控一切的眼睛。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里。

而这一次，他连最后一丝退路，都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