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站台的长椅积着层灰,我坐下时扬起的尘埃在路灯下翻滚。手机地图显示城东仓库区离这儿有七站路,末班车还要等二十分钟,可我现在连投币的两块钱都凑不出来。
摸出那部捡来的手机,指纹解锁失败 —— 黄毛的手指和我的终究不一样。我试了试 “123456”,屏幕 “咔哒” 一声亮了,主界面乱糟糟的,全是些借贷软件和短视频 APP 的图标。
微信里有个置顶群,名叫 “豹哥麾下”,九十多条未读消息全是些吹嘘今晚收了多少保护费的语音。我翻到通话记录,除了刚才那个 “虎哥”,最近联系的还有个备注 “仓库看门人” 的号码,通话时间就在爆炸前两小时。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这次不是预警危险,更像是某种指引,顺着神经往城东的方向牵扯。
“吱呀 ——”
老旧的公交车喘着粗气停在站台前,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汽油和汗味的热风涌过来。我深吸一口气,趁着司机转头找零钱的空档,猫着腰溜了上去。
车厢里只有三个乘客,都低着头玩手机。我缩在最后排角落,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发呆。路灯在玻璃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极了天台那晚闪回的记忆碎片。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像根水草,缠得我喘不过气。大学时体育测试八百米都要跑三分钟的人,现在能一拳打断别人的胳膊;连开瓶盖都要找女生帮忙的手,居然能硬抗弹簧刀。这到底是奇迹,还是某种诅咒?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未知:“别去仓库。”
我心里一紧,猛地抬头看向四周。乘客还是那三个,司机专注地握着方向盘,没人看我。是谁发的?怎么知道我要去仓库?
后腰的刺痛突然加剧,像被人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这次的预警异常强烈,带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公交车拐进一条没有路灯的支路,两侧的店铺渐渐变成围墙,铁丝网后面隐约能看到堆成山的集装箱。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和新闻里说的爆炸现场越来越近。
“下一站,仓库区东入口。” 司机的报站声带着电流杂音。
我攥紧手机站起身,短信提示音又响了:“他们在等你。”
车门打开的瞬间,危险预知疯狂报警。后腰像被塞进滚烫的烙铁,疼得我差点喊出声,同时动态视力不受控制地触发 —— 三百米外的围墙阴影里,有七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手里都握着长条状的东西,反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是虎哥带的人!
我转身想冲回车上,司机却 “砰” 地关了车门,油门轰鸣着将公交车开走。车尾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路尽头,把我独自留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
“跑啊,怎么不跑了?”
虎哥的声音从围墙后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笑。七个黑影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的钢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虎哥比电话里听着更壮实,啤酒肚把黑色 T 恤撑得鼓鼓的,脖子上挂着条金灿灿的链子。
后腰的灼痛让我几乎站不稳,但那股熟悉的酥麻感也随之涌来,像冰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激发出更汹涌的力量。
“林风是吧?” 虎哥吐掉嘴里的烟蒂,“挺有种啊,敢跟豹哥叫板。” 他挥挥手,“把这小子胳膊卸了,扔进去给仓库的耗子当点心。”
六个混混呈扇形围上来,钢管拖地的刺耳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我数着他们的脚步,突然发现自己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个人的步频 —— 穿蓝鞋的那个左脚有点跛,拎双节棍的家伙呼吸紊乱,显然没练过。
动态视力在这时再次触发,世界像被按下慢放键。我能看清他们肌肉收缩的轨迹,预判出钢管挥来的角度,甚至能捕捉到虎哥藏在身后的手,正悄悄摸向腰后。
就是现在!
我猛地冲向最左边那个混混,在他挥棍的瞬间矮身滑铲。膝盖撞上他的脚踝,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他惨叫着摔倒,钢管 “哐当” 砸在地上。
抄起钢管的刹那,骨骼硬化自动触发。金属管在我手里轻得像根塑料玩具,反手横扫,正好砸中另一个人的手腕。他手里的双节棍飞出去,在空中划过道弧线落进草丛。
“这小子有古怪!” 虎哥吼道,突然从腰后掏出把短弩,箭头闪着幽蓝的光,“给我废了他!”
后腰的刺痛变成尖锐的剧痛,危险预知在疯狂尖叫。我侧身翻滚躲开弩箭,箭头擦着耳朵钉进后面的围墙,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那不是普通的弩箭!
我心里警铃大作,这伙人根本不是街头混混那么简单。普通地痞哪会用弩箭?还在箭头上喂东西?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钢管砸中我的后背,“铛” 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实心铁柱上。我借着反震力转身,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带着风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虎哥没想到我这么能打,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又接连射出两支弩箭。我用钢管格挡,箭头撞上金属管迸出火星,蓝汪汪的毒液溅在管壁上,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
“怪物!” 剩下的三个混混吓破了胆,扔下钢管就想跑。
我没追,只是死死盯着虎哥。他握着短弩的手在抖,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权衡要不要自己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发颤,和刚才电话里的嚣张判若两人。
我一步步逼近,钢管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后腰的灼痛还在持续,但那股酥麻的力量已经遍布全身,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威慑力,“告诉我,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虎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按钮,大拇指按在上面:“你别过来!这附近埋了炸药,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停下脚步,动态视力捕捉到他食指在按钮边缘的犹豫。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炸药?后腰的预警没有加强,说明他手里的东西威胁不大。
“炸啊。” 我举起钢管,指向他的手腕,“看看是你的按钮快,还是我的钢管快。”
汗水顺着虎哥的脸颊往下淌,滴在金链子上。他盯着我手里的钢管,又看看地上哀嚎的同伙,突然把按钮扔在地上,“哐当” 一脚踩碎。
“我说!” 他瘫坐在地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仓库里有批货…… 是豹哥从南边弄来的,说是能让人变强的药。”
“药?”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绿色的液体,装在玻璃管里。昨晚卸货的时候突然爆炸,守仓库的老陈当场就没了……”
绿色液体?
我想起新闻里说的绿色光芒,还有后腰那股莫名的刺痛。难道我的能力和这东西有关?
“药呢?” 我追问。
“不知道!” 虎哥急忙摆手,“爆炸后我们只找到些碎玻璃,别的什么都没有!豹哥怀疑是有人黑吃黑,才让我们盯着仓库,顺便…… 顺便抓你出气。”
后腰的刺痛突然消失了,酥麻感也随之退去,像是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我看着地上的虎哥,突然觉得一阵脱力,钢管 “哐当” 掉在地上。
原来如此。
那些绿色液体,那场爆炸,还有我身上的异变,全都是连着的。
“滚。” 我捡起地上的短弩,箭头的毒液还在腐蚀管壁,“告诉豹哥,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虎哥连滚带爬地带着剩下的人跑了,钢管和弩箭散落在地上,像片刚结束战斗的战场。我走到围墙边,那支带毒的弩箭还钉在砖缝里,箭头的幽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手机又震动,还是那个未知号码:“顺着围墙走,第三个排水口。”
我犹豫了两秒,弯腰钻进铁丝网的破洞。仓库区比想象中更大,废弃的集装箱堆得像座迷宫,风穿过箱体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第三个排水口藏在两堵墙的夹角里,铁栅栏已经生锈,轻轻一掰就掉了下来。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闻到股消毒水的味道。
后腰的刺痛再次出现,这次很轻柔,像在催促我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排水管道。黑暗瞬间吞噬了我,只有手机闪光灯在前方照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斑,照在布满青苔的管壁上,反射出湿漉漉的光。
管道尽头是道铁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我握紧捡来的钢管,轻轻推开门缝。
仓库中央的空地上,躺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乱糟糟的,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白大褂的左胸别着个工作证,照片上的人笑得很温和,姓名栏写着 “苏晴”,所属单位被划掉了,只留下个模糊的 “生物研究所” 字样。
她的右手边,散落着几支破碎的玻璃管,残留的液体在地上汇成绿色的小溪,正慢慢渗入水泥地。
后腰的刺痛突然变成剧烈的灼痛,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我看着那些绿色液体,脑子里像有根弦被扯断了,无数混乱的画面涌进来 —— 实验室的玻璃器皿,闪烁的仪器屏幕,还有个模糊的男人背影,正将绿色液体注入针管……
“别碰那些液体!” 女人突然睁开眼,声音嘶哑,“会被感染的!”
我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指尖离绿色液体只有几厘米。那东西像有魔力,散发着某种诱人的气息,让我恨不得立刻伸手去触碰。
“你是谁?” 我后退半步,握紧钢管。
苏晴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疼得闷哼一声,左手捂着右肩,那里的白大褂被血浸透了,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我是……” 她咳嗽两声,咳出的血沫溅在地上,“最后一个研究员。”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在看某种稀有的标本:“你也被感染了,对不对?”
后腰的灼痛还在持续,那些绿色液体像是在召唤我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我看着苏晴肩膀的伤口,突然明白了 —— 她和我一样,都接触过这种液体。
“感染?” 我盯着地上的绿色液体,“那到底是什么?”
苏晴的眼神黯淡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那是‘源质’,能改写基因序列的东西。我们以为能靠它治愈绝症,没想到……”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没想到会变成灾难。”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苏晴脸色一变,从白大褂里掏出个银色 U 盘塞进我手里:“拿着这个,去城西旧图书馆,找一个叫老顾的人。只有他能帮你控制能力,否则……”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否则你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警笛声已经到了仓库门口,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快走!” 苏晴推了我一把,“从通风管道走,他们是冲我来的!”
后腰的灼痛变成尖锐的刺痛,危险预警疯狂尖叫。我攥紧 U 盘,看着苏晴苍白的脸,突然想起那条短信 —— 原来一直提醒我的人是她。
“你怎么办?” 我问。
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种决绝:“我还有没完成的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仓库门口。我不再犹豫,转身爬上旁边的通风管道。在盖子合上的瞬间,我看到苏晴举起了地上的碎玻璃,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警灯的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幅悲伤的油画。
管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和自己的心跳声。我摸了摸口袋里的 U 盘,金属外壳冰凉,却像是揣着团滚烫的火。
源质,基因序列,失控的怪物……
这些陌生的词汇在脑子里盘旋,和我身体里的力量、后腰的刺痛、那些绿色的液体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通风管的尽头是片荒地,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片不会熄灭的星海。我坐在草地上,看着手里的 U 盘,突然觉得这二十五年的人生像场荒诞的梦。
昨天还在为房租发愁的社畜,今天却成了被警察追捕的 “感染者”。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组长的电话。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突然觉得很可笑。
“林风,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开会,迟到扣全勤。” 组长的声音依旧不耐烦。
我沉默了两秒,按下了挂断键,然后拉黑了这个号码。
风吹过草地,带着泥土的腥味。我站起身,朝着城西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得走下去。
毕竟,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而我,不想变成什么失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