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舟跌跌撞撞赶到时，石壁上的火把已经熄了三盏。
她看不见。
寒水剑拖在地上，剑尖与青石摩擦出细碎的火星——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方位参考。听力衰退到只能捕捉自己急促的心跳，嗅觉里最后一丝血腥气也在甬道里消散。
但她知道颜渡就在前面。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烧，比寒毒发作时更灼痛。她想起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那枚铜钱，上面刻着"心灯不灭"——现在她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
机关弩箭破空而来的瞬间，苏向舟根本听不见。
她只是突然觉得后颈发烫，像是有人在那里呵了一口气。身体先于思维旋身横剑，寒水剑精准格开三支淬毒的箭矢。
"......阿舟？"颜渡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苏向舟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尝不出血锈味。她凭着记忆朝声源方向迈步，突然被一股大力扑倒！
后脑撞在石砖上的闷响她听不见，但能感觉到颜渡压在她身上剧烈起伏的胸膛。对方的唇一张一合，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应该是在骂她。
苏向舟突然笑了。她摸索着捧住颜渡的脸，用拇指擦过对方湿润的眼角。
还好，触觉还在。
裴琰的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时，苏向舟正把颜渡往身后推。
她的剑法变得很奇怪——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只是单纯地"挡在颜渡前面"。寒水剑划出的弧光毫无杀气，却总能恰好截断攻向颜渡的致命一击。
"你疯了？！"颜渡抓着她肩膀大吼，"你看不见！"
苏向舟当然听不见。她只是突然转身，在颜渡暴缩的瞳孔映照下，精准地以心口迎上那支射向颜渡后心的白骨箭。
箭尖入肉三寸，卡在肋骨间。
奇怪的是不疼。
苏向舟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晕开的血迹，心想原来触觉消失是这种感觉——像隔着很厚的棉被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颜渡的尖叫在她耳中只是模糊的嗡鸣。
蛊王在颜渡体内疯狂游走，赋予她前所未有的力量。钢索绞碎三具傀儡的头颅时，苏向舟正靠着石壁缓缓下滑。她摸索着抓住颜渡的衣角，把染血的手指按在对方锁骨的金莲上。
"......钥匙？"颜渡终于明白裴琰的目的，"他用青莲蛊抽干你五感，就是为了让天师血浓缩成——"
苏向舟的指尖突然金光大盛。
整座地宫开始震动，十二口琉璃棺接连炸裂。泡在里面的童尸睁开眼睛，心口青莲全部转向苏向舟的方向。
裴琰的声音从主棺里飘出："终于......纯阳锁开了！"
颜渡抱着苏向舟滚到祭坛后方时，发现怀中人已经轻得像张纸。
五感尽失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她发疯似的割开自己手腕，将血喂进苏向舟口中——蛊王与天师血相融，竟在两人之间扯出无数金红色血丝。
"听着，"她咬住苏向舟的耳垂，确保对方能通过骨骼传导听见，"我数到三，你就把剑插进祭坛中央——用你父亲教你的雷火诀！"
苏向舟茫然地眨眼。她现在连颜渡的心跳都感觉不到了，却奇异地读懂了这个口型。
当颜渡抱着她跃出掩体时，寒水剑精准刺入祭坛裂缝。金色雷霆顺着剑身灌入地脉，将十二朵青莲全部炸成粉末！
裴琰的主棺在雷光中裂开，露出里面干枯的尸身——他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刻着"苏明远"三个小字。
地宫坍塌的前一刻，颜渡拖着苏向舟跳进琉璃棺下的暗河。
冰冷的水流中，她看见苏向舟腕上的金莲正在消退——蛊王在把吞噬的五感还回去。而作为交换，她自己的视觉开始模糊，听觉逐渐迟钝......
"......值得。"她收紧环在苏向舟腰间的胳膊，在对方恢复听觉的瞬间说出这句话。
苏向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在水下睁开刚刚复明的眼睛，看见颜渡锁骨的金莲正在变黑——这傻子在用蛊王反向输送五感！
两人浮出水面时，颜渡已经看不清岸边在哪里。她只是凭着感觉把苏向舟往亮处推，自己却往反方向沉下去......
直到一双手死死拽住她的衣领。
"轮不到你逞英雄。"苏向舟的声音带着久违的咬牙切齿，"我的债，自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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