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裤子塞进陆砚课桌时，早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

"什么东西？"陆砚皱眉，从抽屉里扯出一条叠得歪歪扭扭的黑色运动裤。

"赔你的。"林野压低声音，"新的，吊牌都没拆。"

陆砚的手指顿在裤腰标签上——是某个奢侈品牌的logo，价格抵得上普通学生半个月生活费。他抬眼看向林野："你......"

"别问。"林野转着笔，"我家开服装店的，库存货。"

这个谎撒得很拙劣。陆砚记得通讯录上"父母职业"一栏，林野填的是"个体户"，但后面被墨水涂黑了。

前排的周扬突然回头："野哥！老地方等你！"他冲林野挤眼睛，显然是在说天台。

"闭嘴吧你。"林野踹他椅子，"今天没空。"

周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恍然大悟："哦～学生会有活动？"

"物理竞赛辅导。"陆砚平静地说，"全校只有林野没交报名表。"

林野差点把笔掰断："我什么时候说要参加物理竞赛了？"

"现在。"陆砚从书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每天放学后一小时。"

废弃的音乐教室里，吉他被扔在角落。林野烦躁地划掉第五个错误答案，草稿纸上全是凌乱的公式。

"不对。"陆砚用铅笔轻敲他手背，"这里动量守恒条件不成立。"

林野甩开笔："不学了。"

"为什么故意写错？"陆砚突然问，"前三题你明明会做。"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林野盯着那些明暗交替的线条，想起父亲砸碎花瓶的那个晚上，玻璃碎片也是这样映着吊灯的光。

"林野。"陆砚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如果你不想参加......"

"谁说我不会？"林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他抓起外套往外走，"明天继续。"

陆砚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被遗弃的草稿纸上——除了公式，还有几个被反复涂鸦的音符。

周扬发现林野最近很反常。

先是拒绝参加地下乐队的周末演出，然后连续三天准时出现在教室。最诡异的是，他居然开始交物理作业了。

"你被陆砚下蛊了？"午休时，周扬忍不住问。

林野咬着吸管，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图书馆方向——陆砚每天这个时间都在那里自习。

"赌不赌？"陈烁凑过来，"我赌野哥撑不过两周。"

"滚。"林野把空牛奶盒砸过去，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陆砚抱着一摞书经过，视线在陈烁的红毛上停留半秒："周三有仪容仪表检查。"

陈烁哀嚎一声溜了。周扬也借口去小卖部，留下林野和陆砚隔着张空桌子对视。

"看什么？"林野挑衅地问。

陆砚从书堆里抽出一本笔记推过去："你的乐理作业。"

林野翻开，发现里面全是手抄的琴谱，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野火》——是他原创曲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上周天台。"陆砚转身离开，"错了个和弦。"

物理竞赛前夜，暴雨再次降临。

林野蹲在便利店门口躲雨，手机屏幕亮着周扬发来的消息：【乐队缺主音吉他手，救场！】

他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很久，直到雨水模糊了屏幕。玻璃门上反射出另一个撑伞的身影，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明天就比赛了。"陆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野站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到睫毛上："所以？"

"送你回家复习。"

"不用。"林野指向马路对面亮着霓虹灯的LiveHouse，"我要去那儿。"

陆砚的伞微微倾斜，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响。

"你知道这次比赛——"

"知道。"林野打断他，"一等奖保送A大，你最向往的学校。"

他故意用肩膀撞开陆砚，冲进雨里。但下一秒，手腕被牢牢扣住。

陆砚的手心很烫，烫得林野浑身一颤。

"我陪你去。"陆砚说，"结束后通宵复习。"

LiveHouse里人声鼎沸。林野站在舞台上，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寻找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陆砚真的坐在角落，白衬衫在黑压压的皮衣群里格格不入。

林野拨动琴弦，临时改了曲目。

这不是乐队排练过的任何一首歌。前奏响起时，周扬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跟上节奏。

曲调很陌生，却又奇异地熟悉。陆砚握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那是他抄在笔记本上的改编版《野火》，只是林野即兴加了一段变调，让整首曲子像挣脱束缚的烈马。

演出结束已是深夜。林野跳下舞台，汗水顺着锁骨流进衣领。陆砚站在后门等他，手里拿着两罐咖啡。

"难听死了。"陆砚说。

林野大笑，接过咖啡时故意碰他的指尖："撒谎。你明明全程没眨眼。"

回程的末班车上，他们肩并肩坐在最后一排。林野歪着头补觉，发梢蹭在陆砚颈侧，痒得像羽毛。

陆砚轻轻挪开一点，却在车辆颠簸时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

月光透过车窗，照着林野放在膝上的手——那里有常年练琴留下的茧，也有今天新磨出的水泡。

陆砚从包里翻出创可贴，动作很轻地贴在他指腹上。

林野在睡梦中勾了勾嘴角。

暗涌与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