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当晚,陆砚站在林野家楼下,仰头望着那扇漆黑的窗户。
他拨了第十七次电话,依然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陆砚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最后一条来自林野的消息停留在三个月前:【别找我】。
他试着输入林野的生日作为密码,解锁了小区门口的快递柜。里面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只有一张被撕掉一半的照片——是他们高三那年冬天在铁路桥的合影,林野的那一半被整齐地裁掉了,只留下陆砚一个人站在雪地里。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E=MC²(别等了)”
陆砚的指尖微微发抖。
周扬蹲在网吧的角落,屏幕上闪烁着代码。
“野哥走之前找过我。”他咬着烟,声音含糊,“他说如果他消失了,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齿轮,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陆砚接过齿轮,指腹擦过齿尖——是42mm直径,19齿,和当年他手表里的传动轮一模一样。
“他还说了什么?”
周扬摇头:“就这个。”
陆砚盯着齿轮,突然翻过来——内侧刻着极小的字:【B市,青川机械厂】。
B市的雨季来得突然。
陆砚撑着伞站在青川机械厂门口,铁门紧锁,锈迹斑斑的招牌在风雨里摇晃。旁边的琴行橱窗里,摆着一把褪色的木吉他,琴颈上贴着一张便签纸:
“已售出,勿动。”
琴行的老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正在柜台后调音。
“这吉他……”陆砚开口。
“哦,那个啊。”老人头也不抬,“一个小伙子订的,说好了来取,结果再也没出现。”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冬天吧。”老人想了想,“那天下大雪,他站在门口抽了半包烟,最后也没进来。”
陆砚的胸口发闷。他看向吉他的琴箱——里面藏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边缘已经泛黄。
他伸手取出,展开:
“如果你找到这里,就别再往前了。”
陆砚沿着铁路走了很久,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
铁轨延伸向远方,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直线。他想起高三那年,林野曾在这里说过:“火车开走的时候,声音会拖得很长,像在挽留什么。”
而现在,铁轨上空无一人。
他摸出那枚齿轮,在手里转动。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孤。
陆砚回到A市时,邮箱里多了一封没有邮戳的信。
信封上是林野的字迹,但地址栏空白。
他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车票——B市到A市的单程票,日期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票根背面写着一行字:
“我试过了。”
陆砚站在路灯下,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车票上,墨迹微微晕开。
他忽然明白,林野来过。
只是他们又一次错过了。
深夜,陆砚将齿轮放在示波器旁。
屏幕上的波形突然紊乱,像是受到某种干扰。他调整参数,杂波逐渐退去,显现出一个清晰的频率——440Hz,标准音La。
那是林野的吉他最常调的音高。
也是母亲钢琴上刻的数字。
陆砚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年铁路桥上的风声,和火车远去时漫长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