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学院的机床轰鸣声在凌晨三点格外刺耳。林野把铣刀转速调到最大，飞溅的铝屑像一场微型流星雨。他后颈的胎记在汗湿的工装服下若隐若现，那是他故意留给监控摄像头的破绽——就像故意在图书馆弹《钟》，故意把耳钉遗落在陆砚掌心。
"还不走？"实验室管理员敲了敲玻璃门，"要锁门了。"
林野关掉机床，从工件上取下刚加工好的齿轮。直径42mm，齿数19个，和陆砚手表里的传动轮规格完全一致。他把齿轮举向监控摄像头，用口型说了句"测不准了吧"，然后扔进了硝酸溶液。
腐蚀反应腾起的白雾中，手机屏幕亮起。周扬发来的照片里，陆砚站在物理系公告栏前，正往"量子力学研讨会"的海报旁贴了张手写告示：【寻找实验搭档-需熟悉吉他调音原理】。
生物实验室的离心机发出规律嗡鸣。陆砚将耳钉放入超声波清洗仪，看着那行量子态公式在液氮冷冻下泛出幽蓝。陈烁突然撞开门："学长！机械学院刚提交了课题申报表——"
投影仪亮起，林野的3D建模方案在幕布上旋转。那是一把电磁吉他，琴颈镶嵌着可编程的压电陶瓷片，而共鸣箱里藏着个微型粒子探测器。
"这算什么？"陈烁指着备注栏的德文，"Un...什么relation？"
"测不准原理。"陆砚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点，"他在重建高三那年我摔坏的实验装置。"
屏幕突然跳转，机械学院的内部监控画面弹出。林野正把腐蚀过的齿轮装进丝绒盒，盒盖上用铣刀刻着：**给观测者的生日礼物**。
陆砚的生日在明天。
草莓牛奶在自动售货机里所剩无几。林野蹲在便利店冷柜前，把最后两盒的生产日期调整成同一天——就像高三时陆砚总为他做的那样。货架镜面反射里，他看见自己耳垂上空荡荡的穿孔，和玻璃门外那个逐渐清晰的白衬衫身影。
"齿轮的耐腐蚀性测试。"林野头也不回，"你们搞理论的就是麻烦。"
陆砚的镜片映出冷柜的荧光："为什么选42mm？"
"你手表里的传动轮..."林野突然闭嘴，易拉罐在手里捏出凹痕。他忘了陆砚从来不带表。
"我父亲的手表。"陆砚蹲下来，白衬衫下摆扫过林野的机油手套，"三年前你去我家时见过。"
林野猛地站起来，货架上的薯片袋被撞得簌簌作响。他想起那个暴雨夜，陆砚父亲书房的抽屉里，确实躺着块百达翡丽。而此刻陆砚指尖捏着的，正是他刚才调换日期时掉落的齿轮加工图——图纸边缘用铅笔描着个微笑的简笔画，和当年他画在陆砚物理作业上的一模一样。
午夜的天文台穹顶缓缓开启。陆砚调试光谱仪时，林野的机车轰鸣着碾碎草坪的露水。他拎着个肯德基袋子翻进观测区，炸鸡香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生日礼物。"林野把袋子扔过来，"趁热吃。"
陆砚接住袋子，里面躺着个被炸鸡熏得油汪汪的齿轮，齿尖还沾着辣椒粉。"这就是你的浪漫？"
"爱要不要。"林野拧开可乐罐，"总比某些人用草莓牛奶钓鱼强。"
他们同时沉默。银河在头顶流转，猎户座的参宿四正在发生超新星爆发。陆砚突然说："你知道我找过你。"
"知道。"林野的易拉罐捏出响声，"敦煌的刻字，成都的摩斯密码...你他妈跟个侦探似的。"
"那你为什么——"
"陆砚。"林野打断他，"你爸上周来找过我。"
天文台的红色警示灯突然亮起。陆砚的钢笔在观测日志上划出长长的墨迹，他想起父亲书桌上那份"MIT交换生推荐表"，和那句轻飘飘的威胁："你以为林野怎么突然能上A大的？"
林野的指节在栏杆上敲出《钟》的节奏："他说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永远消失，要么..."机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保证不耽误陆大天才的前程。"
陆砚突然抓住他手腕。林野的脉搏在掌心里跳得很快，像那年铁路桥上失控的火车。光谱仪发出提示音，屏幕显示他们正在观测的天琴座β星，光谱线出现异常蓝移——这颗恒星正以每秒300公里的速度向他们奔来。
"第三个选项。"陆砚摘下眼镜，"我退学。"
林野猛地拽住他衣领："你他妈——" 却在碰到陆砚睫毛时骤然松手。他转身跨上机车，发动机咆哮着撕碎夜空："齿轮箱里有答案。"
物理系实验室的氦氖激光器发出猩红光束。陆砚拆开齿轮，内部藏着枚微型全息片。激光穿透晶体的瞬间，空中浮现出他们高三时的合照——但照片里陆砚手中的《量子力学》变成了《机车维修手册》，而林野的吉他琴箱上印着质能方程。
全息影像最后定格在一行字：
【观测会改变量子态，但总概率守恒】
窗外传来机车远去的轰鸣。陆砚摸出手机，给周扬发了条消息：【查查林野的机车改装记录】。他拧开林野留下的可乐罐，拉环内侧刻着新坐标：
【东经116.3° 北纬39.9°】——那是A大后山天文台的GPS数据。
而此刻，林野正站在天文台射电望远镜前，将电磁吉他的输出端接进接收器。吉他拾音器里，藏着从陆砚钢笔偷拆下来的压力传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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