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契之绊
晨露从竹叶上滑落，滴在石阶上发出清脆声响。晓晓坐在麒麟阁后院的石凳上，望着自己掌心浮现的奇异纹路——金黑交织的线条组成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距离月圆之夜已经过去三天，她的身体仍在适应新状态。胸口的饕餮印记没有消失，但也不再是狰狞的黑色裂纹，而是与麒麟纹完美融合，形成一种和谐的暗金色图腾。
"感觉如何？"
九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晓晓回头，看见麒麟少女手持茶盘走近。阳光透过竹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对曾经纯金的长角如今呈现出与晓晓图腾相似的暗金色，在日光下流转着神秘光泽。
"好多了。"晓晓接过茶杯，"就是有时候会看见...奇怪的东西。"
比如现在，她能看到九月周身环绕着双重光晕——内层是温暖的金色，外层则是淡淡的暗金，两股能量和谐共处。更奇妙的是，连接她们的那条灵魂纽带比以前更加粗壮明亮，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河流在两人之间流淌。
九月在她身旁坐下，金瞳中闪烁着复杂情绪："麟德长老查了三天古籍，终于找到关于'两仪平衡阵'的记载。"她轻啜一口茶，"这是麒麟契的最高形式，千年难现。上一次出现还是在..."
"大禹治水时期？"晓晓猜测道。
九月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梦到的。"晓晓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这几天一闭眼就会看到些画面——洪水，巨兽，还有个人站在山巅，手持发光的东西..."
"那是禹王令。"九月的声音带着敬畏，"传说大禹治水时，曾与麒麟族立下两仪契约，借我们的力量镇压水患和凶兽。"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晓晓，"看来你不只是继承了普通麒麟契..."
微风拂过，带来远处山林的清香。晓晓发现自从仪式后，自己的感官敏锐了许多。她能听见几十米外蚂蚁爬行的声音，能嗅出九月身上除了惯常的檀香外，还有一丝雨后青苔的气息——这是以前从未注意到的。
"九月，我们现在的状态...到底是什么？"晓晓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我还是人类吗？"
九月放下茶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是，但不仅仅是。"她轻轻握住晓晓的手，"两仪平衡改变了我们双方。你现在拥有部分麒麟特质，而我..."她摸了摸自己的角，"也吸收了些饕餮印记的特性。"
"这...是好事吗？"
"不知道。"九月罕见地露出迷茫神色，"古籍上只说这种契约能'平衡阴阳，调和两界'，但具体会带来什么变化..."她突然笑了，"不过至少，我们不用再担心寿命不同步的问题了。"
这句话让晓晓心头一暖。她正想回应，前院突然传来胡小七的呼喊声："九月姐！晓晓！有客人！"
客人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张明。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变了样：眼窝深陷，面色灰败，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两个小妖怪押着他站在院中，敖霜则冷着脸在一旁监督。
"我们在山脚发现的。"青龙战士简短汇报，"饕餮已经离开他了。"
晓晓走近几步，惊讶地发现张明眼中不再有那种狂热的光芒，只剩下空洞和恐惧。更奇怪的是，她现在能直接"看"到张明体内的能量流动——原本盘踞在心脏位置的黑气已经消失，只留下些微残渣。
"你能看见？"九月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晓晓点点头："像是...能量扫描仪。"
张明听到声音，缓缓抬头。认出晓晓后，他突然跪倒在地："救...救我...它还在我脑子里说话..."
"饕餮的残留影响。"麟德长老从正堂走出，"虽然主体已经撤退，但被附身过的人类很难完全恢复。"
"能治好吗？"晓晓忍不住问。尽管张明曾想伤害她，但看到他这副模样，还是心生怜悯。
麟德沉思片刻："如果是以前，很难。但现在..."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晓晓和九月，"两仪契约或许有办法。"
九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说...平衡之力可以净化饕餮残留？"
"理论上是。但需要你们共同施法，而且有风险—可能会把部分污秽转移到自己身上。"
晓晓和九月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就明白了对方的选择。九月转向麟德："我们试试。"
在麟德的指导下，两人站在张明两侧，各自将手放在他头顶和胸口。晓晓闭上眼睛，按照新掌握的方法调动体内能量——不再是单纯的金光，而是金黑交织的平衡之力。
能量流动的瞬间，她"看"到了张明灵魂的惨状：千疮百孔，布满黑色蛛网般的裂痕。更深处，有个微小的黑暗核心仍在发出低语：「杀...吞噬...」
晓晓本能地想要攻击那个核心，但九月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不要对抗，引导。」
她改变策略，将平衡之力温柔地包裹住黑暗核心，像疏导洪水般引导它离开张明的灵魂。过程极其痛苦——张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晓晓也感到一股阴冷能量顺着手臂逆流而上。
"坚持住！"九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跟我同步！"
两人的能量在张明体内交汇，形成一个微型的太极图。黑暗核心被一点点拖出，在这个过程中被平衡之力转化、净化。当最后一丝黑气消失时，张明瘫软在地，但眼中的混沌已经散去。
晓晓踉跄后退，手臂上浮现出几道黑纹，但很快被体内的平衡之力化解。九月也面色苍白，但神情振奋："成功了！"
张明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明了许多："我...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充满悔恨，"那些人...那些被我伤害的人..."
"记得就好。"敖霜冷冷地说，"记住这份悔恨，用余生赎罪吧。"
麟德命人将张明带下去休养。老人看起来疲惫但满意："两仪之力比想象的更强大。这是个好兆头。"
"什么意思？"晓晓问。
"意味着你们或许能帮助更多被饕餮污染的人。"麟德解释道，"净世会虽然溃散，但它的成员遍布各地。如果每个都像张明这样被残留影响..."
那将是个巨大的隐患。晓晓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说，我和九月要成为...净化者？"
"这是两仪契约者的天职。"麟德点头，"平衡两界，净化污秽。"
傍晚时分，晓晓独自在藏书室翻阅古籍，想了解更多关于两仪契约的信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找，相关记载都少得可怜，只有零星的几句话提到"阴阳调和，两界平衡"。
"找不到的。"
晓晓回头，看见敖霜倚在门框上。夕阳将他的青龙鳞片染成橘红色，给他冷峻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
"为什么？"
"因为两仪契约是活的。"敖霜走进来，从最高层取下一卷竹简，"每次出现都会根据契约者特性产生不同能力。所以前人的经验用处不大。"
竹简上记载着几个古老案例，但都语焉不详。晓晓注意到一个共同点——所有两仪契约者最终都成了某种"桥梁"。
"桥梁..."
"连接人类与妖怪世界。"敖霜点头，"就像你和九月现在做的。"
晓晓若有所思："所以我们的能力会继续进化？"
"必然的。"青龙战士难得地露出微笑，"准备好迎接变化吧。"
变化来得比预期更快。当晚入睡后，晓晓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她站在云端，俯瞰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个生命，有人类也有妖怪。有些光点被黑气缠绕，痛苦地闪烁着。
最奇怪的是，她能"感觉"到九月也在梦中，虽然看不见对方，但知道她就在附近。两人之间那条灵魂纽带在梦境中化作金色的桥，横跨天际。
晓晓尝试触碰一个被黑气缠绕的光点，平衡之力自动涌出，净化了污染。光点恢复明亮时，她感到一股微弱的能量反馈，强化了自身。
「这样也行？」九月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明明没有语言，但意思清晰可辨。
晓晓想回应，却突然被拉出梦境——有人正在摇晃她。
"晓晓！醒醒！"
睁开眼，胡小七焦急的脸近在咫尺。小老虎的耳朵紧贴头皮，尾巴炸得蓬松："快起来！净世会的残党袭击了山下医院，张明被劫走了！"
晓晓瞬间清醒。窗外，天色刚蒙蒙亮，雨丝斜织成网。她匆忙披上外套，跟着胡小七往前院跑。
九月和敖霜已经整装待发。令人惊讶的是，九月换上了一身劲装，暗金角在晨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情况有变。"她简短地说，"劫走张明的是饕餮直属信徒，他们想用他做祭品，强行召唤饕餮分身。"
"但月圆之夜已经过了啊？"晓晓疑惑道。
"所以他们会用更极端的方法。"敖霜冷笑，"活人献祭。"
雨中的追击如同噩梦。四人沿着泥泞山路疾行，胡小七在前方嗅探气味。晓晓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能轻松跟上他们的速度，甚至有余力注意周围能量流动——这场雨不自然，带着淡淡的邪气。
"前面山洞！"胡小七突然停下，指向半山腰一个隐蔽入口，"气味最新鲜，还有...血的味道。"
洞口被藤蔓遮掩，但晓晓能清晰看到里面透出的红光。更可怕的是，她听见了某种声音——不是用耳朵，而是直接传入意识深处的低语：「饥饿...吞噬...」
"它已经开始了。"九月金瞳收缩，"我们得..."
话音未落，洞内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是张明！晓晓不假思索地冲了进去，九月和敖霜紧随其后。
洞内景象如同地狱。十几个黑袍人围成一圈，中央石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张明，胸口被划开奇怪的符号。上方的空气中，一个模糊的巨口正逐渐成形，贪婪地吸食着流出的鲜血。
"住手！"晓晓大喊。
黑袍人同时转身，兜帽下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为首者发出非人的嘶吼："两仪契约者...正好做祭品！"
战斗瞬间爆发。敖霜化作青龙真身，与几个黑袍人缠斗；胡小七也现出虎形，扑向最近的敌人。九月则护在晓晓身前，金角光芒大盛，形成保护屏障。
晓晓尝试调动平衡之力，但这次感觉不同——能量不再局限于体内，而是与九月的力量自然交融。她本能地伸出手，九月也同时抬手，两人的能量在空中汇聚，形成一个旋转的太极图。
"一起！"九月喊道。
太极图飞向石台，在饕餮虚影下方展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正在成形的巨口被定住，然后开始逆向消散！黑袍人们发出惨叫，一个接一个倒地，体内的黑气被强行抽出，吸入太极图中转化。
张明虚弱地睁开眼，看到这一幕后露出解脱的微笑："谢...谢..."
最后一丝黑气被净化时，整个山洞剧烈震动。顶部的钟乳石开始坠落，九月一把拉过晓晓："洞要塌了！出去！"
四人带着昏迷的张明冲出洞口，身后传来轰然巨响。烟尘散去后，山腰处只剩下堆积的碎石，所有邪恶痕迹都被永久埋葬。
雨停了，云层间透出第一缕阳光。晓晓瘫坐在地上，突然发现手臂上的皮肤浮现出细密的鳞状纹路——不是暂时的，而是永久性的变化。
"这是..."
"龙鳞纹。"敖霜看了一眼，"青龙族对盟友的最高认可。"他难得地露出赞许之色，"你救了那个叛徒的命，值得尊敬。"
九月检查着张明的伤势："他会活下来，但需要长期调养。"
"我们也是。"晓晓苦笑，"每次用完两仪之力都像跑完马拉松。"
胡小七变回人形，好奇地戳了戳晓晓手臂上的鳞纹："cool！能借我玩玩吗？"
众人笑了起来。回程的路上，晓晓和九月落在后面。山间薄雾弥漫，恍若仙境。
"害怕吗？"九月突然问，"关于未来的变化。"
晓晓看着自己时隐时现的鳞纹，又看看九月暗金色的角："有点。但更多的是...期待。"她握住九月的手，"毕竟我们有彼此。"
阳光穿透云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山路上。恍惚间，那影子似乎融为一体，化作某种古老而神圣的形态——既非完全的人类，也不全是妖怪，而是独一无二的平衡之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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