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4

时间在莉迪亚的血滴入圣杯的刹那彻底扭曲。夏尔看见自己的父亲——文森特·凡多姆海威的脸在黑色液体中溶解，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流向莉迪亚胸前的伤口。塞巴斯蒂安的羽翼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扇动，恶魔的红瞳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震惊。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里混杂着低频的恶魔语震颤，"您把契约刻在了灵魂上。"

亚克西斯主教的尸体正在膨胀，绷带下涌出沥青般的物质。那些物质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只手，抓向悬浮的圣杯。莉迪亚却笑了，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白得瘆人："太迟了，老师。"她将脊椎骨完全插入自己心脏，"以冯·艾森伯格之名——逆转献祭！"

整条泰晤士河沸腾了。骸骨祭坛的基座开始反向旋转，那些刻在地面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猩红的光芒。天空中的巨眼突然闭合，月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去，仿佛有人倒转了时间的沙漏。

夏尔感到一阵剧痛从右手契约印记传来。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下面流动的暗红色能量："塞巴斯蒂安！这是——"

"反噬。"恶魔执事紧紧抓住少年伯爵的手腕，"她在用凡多姆海威家的契约能量重构仪式。"

莉迪亚的身体悬浮到半空，银发如同有生命般舞动。她胸口的脊椎骨正在与圣杯产生共鸣，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亚克西斯那些沥青构成的手突然调转方向，疯狂地抓向莉迪亚："你怎么敢！那是我花了十年才——"

塞巴斯蒂安的巨剑横扫而过，斩断的手臂却瞬间再生。更多的黑色物质从河底涌出，逐渐凝聚成一个三米高的畸形人偶——那才是亚克西斯的本体，由无数人类肢体缝合而成的可憎造物。

"少爷，"塞巴斯蒂安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请允许我使用那个。"

夏尔的独眼映出莉迪亚濒临崩溃的身影。少女的异色瞳孔已经开始渗血，但她仍在吟诵着古老咒文。少年伯爵深吸一口气，扯开领结露出锁骨下的家徽烙印："以凡多姆海威之名，解除第一限制。"

塞巴斯蒂安的人类伪装如脆纸般碎裂。真正的恶魔形态在月光下舒展——犄角、利爪、完全展开的蝠翼，以及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竖瞳。他伸手探入自己的胸膛，抽出一把由脊椎骨构成的猩红长剑。

"久违了，老对手。"恶魔的低语让空气都在震颤，剑尖直指亚克西斯，"上次让你逃回人间，这次我会记得把你的每一块碎片都烧成灰。"

两股非人之力相撞的冲击波掀翻了整段河堤。夏尔在狂风中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骸骨，看见莉迪亚的身体正在圣杯上方形成一个光茧。她的银发全部变成了透明，皮肤下浮现出与塞巴斯蒂安剑上相同的符文。

"住手！你会魂飞魄散！"夏尔大喊，声音却被淹没在能量风暴中。他突然明白了莉迪亚真正的计划——她根本不是要阻止仪式，而是要成为新的仪式核心。

亚克西斯的身体被猩红长剑劈成两半，却又在下一秒重组。沥青般的物质开始腐蚀塞巴斯蒂安的翅膀，恶魔发出痛苦的嘶吼。就在战局胶着的瞬间，光茧中的莉迪亚睁开了眼睛——

她的双眼现在完全变成了金色。

"以初代守秘人之血，"少女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我命令此地污秽归于尘土。"

没有炫目的爆炸，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纯净的金光从圣杯中心扩散开来，所到之处，黑色物质如晨雾般消散。亚克西斯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一样逐渐消失。

塞巴斯蒂安及时退回夏尔身边，用残破的羽翼护住主人。当金光扫过时，恶魔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口正在愈合——以凡多姆海威契约能量为代价的愈合。

"她修改了契约条款..."塞巴斯蒂安的红瞳微微扩大，"把反噬全部导向了自己。"

金光开始收缩，最终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莉迪亚的实体早已消失，只剩下模糊的光影跪在圣杯前。夏尔挣扎着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为什么？"少年伯爵的声音嘶哑，"你明明可以..."

光影抬起头，依稀能辨认出那个熟悉的微笑："因为这是...我的赎罪..."她的目光转向塞巴斯蒂安，"恶魔先生...您还记得那个雪夜吗..."

塞巴斯蒂安突然僵住了。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莫斯科郊外的暴风雪，那个用生命保护孙女逃走的银发妇人，以及她临终前诅咒般的预言："你们终将在地狱重逢..."

光影开始消散。圣杯"咔"的一声裂成两半，里面滚出一颗晶莹的泪滴状宝石。夏尔终于冲破屏障，却只来得及抓住莉迪亚最后一片消散的银发。

"这是...堕天使的眼泪？"他凝视着掌心的宝石。

塞巴斯蒂安收起恶魔形态，变回那个完美执事的模样。但他的红瞳依然注视着光影消失的地方："不，少爷。那是更珍贵的东西。"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泰晤士河恢复了平静，仿佛昨夜的可怖景象只是一场噩梦。夏尔握紧宝石，突然发现自己的契约印记变成了全新的纹路——那是一个银发少女环抱荆棘的图案。

"新契约..."塞巴斯蒂安优雅地整理着重新变得洁白的手套，"看来我们有位意外的担保人。"

在伦敦某个阴暗的阁楼里，一个戴着单眼镜片的人正将试管中的银色液体倒入培养舱。舱内漂浮着一个银发少女的躯体，异色瞳孔突然在液体中睁开了眼睛。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实验体。"那人抚摸着舱壁轻笑，"第三十七次重生快乐。"

窗外，一片边缘泛红的黑羽缓缓飘落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