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7

伦敦的晨雾中弥漫着铁锈与火药的气味。凡多姆海威宅邸的废墟上，园丁梅林正用沾血的手指从瓦砾中挖出一株嫩芽——那是整片焦土中唯一存活的白色蔷薇，花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银光。

"少爷！她还有呼吸！"

菲尼安的惊呼声让夏尔手中的怀表滑落。表盘玻璃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冻结成冰，指针逆时针疯狂旋转。少年伯爵顾不得捡起家族遗物，踉跄着冲向那片倒塌的廊柱。

塞巴斯蒂安的红眸微微收缩。他看见银发少女被压在石柱下的左腿正在渗出银色液体，而那些液体接触到的碎石，竟像被某种力量腐蚀般逐渐透明化。更令人不安的是，她锁骨间新生的契约印记与夏尔掌心的纹路产生了共鸣，正随着呼吸频率明灭闪烁。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愈合速度。"恶魔执事无声地出现在主人身侧，白手套上沾着来自机械莉迪亚的齿轮碎片，"需要我..."

"退下。"夏尔的声音很轻，却让塞巴斯蒂安第一次僵住了动作。少年伯爵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握住莉迪亚正在异变的手腕："看着我，艾森伯格。"

少女的睫毛颤动如垂死蝴蝶。当她睁开眼时，右眼是原本的紫罗兰色，左眼却变成了由微型齿轮组成的机械瞳孔。那些齿轮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运转，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月...亮..."她破碎的声音里夹杂着电子杂音，"还没...结束..."

仿佛回应她的警告，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无数渡鸦组成的黑潮正从泰晤士河方向涌来。每只鸟的喙上都叼着片血红色的羽毛，在飞行中排列成巨大的倒五芒星图案。

巴鲁托突然从监视塔跌跌撞撞冲下来，望远镜镜片已经碎裂："河面！河面上有东西在——"

他的警告被震耳欲聋的碎裂声淹没。泰晤士河中央升起直径超过百米的水龙卷，而水幕中浮现的，是放大数百倍的C·P·冯·艾森伯格的脸。那张由水流构成的面容露出疯狂的笑容，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心底炸响：

【最终实验开始】

塞巴斯蒂安瞬间恶魔化，黑色羽翼将夏尔和莉迪亚护在其中。但预想的攻击并未到来——水幕中的影像突然扭曲，变成某个地下实验室的画面。数十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银发少女的克隆体。

"原来如此。"夏尔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新契约纹路，"真正的疯子从来不会只准备一个后手。"

莉迪亚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她的机械左眼投射出全息影像，显示着伦敦地下管网系统的三维地图，其中七个节点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更可怕的是，每个节点位置都对应着一处重要地标——国会大厦、白金汉宫、伦敦塔......

"自毁程序..."她挣扎着抓住夏尔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祖父在三十六个克隆体体内都埋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议会大厦的尖顶在火光中缓缓倾斜，浓烟组成了一张狞笑的人脸。夏尔猛地回头看向塞巴斯蒂安："你能阻止多少？"

恶魔执事罕见地沉默了。他的红瞳倒映着接二连三升起的火球，最终垂下眼睫："全部阻止的话...契约会..."

"那就解除限制。"夏尔扯开领口，露出完整的家徽烙印，"以凡多姆海威之名，允许你使用全部力量。"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塞巴斯蒂安的恶魔形态开始进化——犄角延长，爪牙变成黑曜石般的质地，羽翼上睁开无数猩红的眼睛。但最令人不安的变化是他的胸口，那里浮现出与莉迪亚锁骨上一模一样的荆棘契约纹。

"如您所愿。"恶魔的声音变成多重奏鸣，"不过这次，您要亲自付出代价了。"

莉迪亚的机械眼突然发出刺目红光。她痛苦地蜷缩起来，皮肤下浮现出电路板般的纹路："他在...远程控制...快走..."

夏尔却笑了。少年伯爵从腰间抽出从未示人的银手枪，枪管上刻满与莉迪亚匕首相同的希伯来文。他将枪口抵住少女太阳穴，动作温柔得像在亲吻玫瑰："相信我。"

扳机扣下的瞬间，塞巴斯蒂安完全体化的恶魔之翼遮蔽了整片天空。子弹不是金属，而是一滴凝固的堕天使之泪，它穿透莉迪亚的机械眼，精准击碎了深处的控制芯片。

水幕中的冯·艾森伯格发出非人的尖啸。所有克隆培养舱同时爆裂，而泰晤士河上的水龙卷骤然崩塌。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莉迪亚的身体正在分解，银色液体从每个毛孔渗出，在空中凝结成危险的能量球。

"反物质...转化..."她残存的人类右眼流下血泪，"杀了我...现在..."

塞巴斯蒂安的恶魔之爪已经贯穿了最近的两个能量球，但每消灭一个，就有更多银液从莉迪亚体内涌出。夏尔突然扯开右手手套，露出完全变异的契约印记——那不再是锁链缠绕玫瑰，而是盛放的蔷薇吞噬了整个手掌。

"不。"少年伯爵将变异的手按在莉迪亚心口，"我要你活下来。"

契约纹路如活物般蔓延。当荆棘图案完全覆盖少女胸膛时，奇迹发生了——所有银色液体倒流回体内，机械瞳孔的齿轮重组为人类虹膜。而夏尔的右手开始结晶化，皮肤逐渐变成透明的蓝宝石质地。

塞巴斯蒂安发出痛苦的嘶吼。恶魔形态不受控制地崩溃重组，最终变回人形时，他震惊地发现胸口的契约纹变成了残缺状态。

"您...重构了契约？"

夏尔没有回答。他凝视着自己正在宝石化的右手，突然轻笑出声："用一只手的代价换回一个有趣的盟友，这买卖不亏。"

远处，最后一处爆炸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伦敦的钟声照常响起，仿佛刚才的灾难只是场集体幻觉。只有知情者才能注意到，议会大厦的阴影比实际建筑多出三米，而泰晤士河某段水流至今仍在逆流。

莉迪亚彻底清醒时，首先看到的是夏尔放在她枕边的两样东西：一枚边缘泛红的黑羽，以及刻着"凡多姆海威家盟友"字样的银怀表。当她触碰怀表时，表盖自动弹开，里面是微缩版的宅邸立体影像，而影像中的书房里，十二岁的少年伯爵正对着她举杯致意。

窗外，新生的白蔷薇在风中摇曳。其中一朵的花蕊处，静静栖息着只机械与血肉融合的蓝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