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在池子里静静的,几丛红花在庭下开得艳艳的。
矮桌上,酒壶早就倾倒,唯余半盏酒在杯中映着天边的残月。
软榻上的人一手支着头假寐,薄衫只堪堪遮住白皙的修身。
“阿菇……”
榻上的人轻轻睁眼,纤纤玉手冲他招了招,声音也轻轻的,“过来。”
惹得人脸一红,缓缓向那软榻而去。彼时夕阳正艳。
……
忽得一阵喧闹的鼓声把白鸟从梦中敲醒。
来不及把嘴角的口水擦干净,他急忙查看起周围的情况。
桌旁立着平菇的铠甲,隐隐泛着寒光,那柄长枪却不见了踪影。同时帐外传来几声凄厉的马鸣声,在鼓声里显得一丝渺远。
白鸟提了剑往帐外走去。
一定,一定不要是他心中所想那般模样……
才掀开帐帘,便有一小卒跑过。
白鸟拦下他:“发生何事了?!”
“副帅,”那人匆匆抱了拳,气喘吁吁,“匈奴趁夜袭营,已在外围打起来了。”
……
白鸟赶到的时候战场已经很混乱了。
两军士卒交错着,处处都是混战的样子。
剑在沙场上捞不到多少好处,好在眼疾手快他能裆下几个箭矢。于是一路纵马,攻对面骑兵下盘,也算杀到了战场中央。
远远望见彼此的身影。
平菇几下解决掉身边两个杂碎,轻身一跃,坐在了百鸟后头,伸手拉住缰绳。
不大不小几道伤在他身上,在白鸟眼里,格外显眼。
“你怎么来了?不是吩咐了别叫醒你……”
“战鼓都敲到大本营了!”
于是白驹在战场上跑起来,一枪一剑配合着,也算杀出一条血路。
“怎么连铠甲也不穿?”
“太急了。”
白驹染上血色,一路从战场中央杀到边缘地带。
平菇把缰绳塞回他手里,不容置疑的语气,“回城中去!”
“什么?!”大概有些不相信,“我不去!”
调转了马头朝向,平菇纵身下马,“去求增援,不记你逃兵!”
话音才刚落下,他一掌落在马屁股上。于是伴着一声嘶鸣,掀起了一阵灰尘来。
白鸟没来得及反应,连个话音都没发出来。迅速稳住了身形,等他再回头却面色骤然一变。
“平菇!”
他看见了,亲眼看见的。好远的地方,好快的羽,好准的箭。不偏不倚的,从后背进去胸前的紫衣暗了一片。
迅速扯紧了缰绳,调转了马头又往回去。
极快的跃下马,白鸟一手握住他抓枪的手把那银枪又往地里嵌入几分,另一手就去扶平菇。
“阿菇……”声音是颤抖的,眼眶早就湿了。
怀里的人扶着他的手臂,头垂着,张了张嘴,几滴鲜血滴落,染红了他的衣摆。
一名副将察觉到此处的情况,赶了过来,一小队精兵除掉周围的一些胡兵,围起个不大的安全区。
副将在两人身边蹲下,上前帮着扶住平菇,“将军!”
极困难的,平菇抬了抬手。
副将会了意,抬手折了他背后的箭羽,又往前凑了一分。
“已调百名人马向后方转移粮草,目前势均力敌,但敌后方有不少增援,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怕是需要援军。”
艰难开口,“知会另外两名将军…退守十里…但死守城外五十里地…至少保住城中百姓……先亡军…再亡城……”
“是!”副将颔首,“将军,您的伤……”
又咳嗽两声,连着三个人的脸色都白了白。
“不必下报…莫乱军心……”
“我去寻军医!”
“不必……”
“…旧伤…穿心了……”这话惹得那副将愣住。
平菇抬了抬头,却发现再没有力气为白鸟拭泪。“回城中去……”
白鸟还没有出声,忽得被按着肩膀扑倒在地上,随即有一支箭落在头顶上。惊魂未定。
副将又提刀挡下几支补发的箭羽,又回来扶平菇。
“军令!……”
这一声是吼出来的。
副将犹豫了一瞬,抱拳行了个军礼。“白副帅,拜托了。”随即提刀又冲进了战场。
白鸟忙把人扶起来,从地理拔出平菇的枪,抱着人跨到马上,往城门方向去。
“放我下来…两个人…跑不快的……”
“闭嘴……”
[我要看不清路了……]
[怎的又哭了…?我死前…还看不得一眼你笑吗……?]
评估抓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白鸟…这是军令……”
白鸟咬了咬牙,又甩了一下缰绳,“老子才不是你的兵……”
“……”
[死倔…傻鸟……]
真闭嘴了他反倒又担心起来。
低头瞧了一眼,本就没舒开的眉头又皱了几分。
“别睡…别睡啊……”
“你睡在这路上…我们还怎么回蜀州……?我怎么知道…要给谁的爹娘上香……”
“别睡啊阿菇…我还没去过蜀州呢…没见过你说的那些稀奇玩意儿呢……”
有泪水在风中被吹落。
[好耀眼…好耀眼……]
——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