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

闪光灯的狂潮退去后，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死寂。记者会现场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的废墟，满地狼藉的矿泉水瓶、踩掉的记者证、揉皱的采访提纲，空气里弥漫着过度兴奋后的虚脱感。张凌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经纪人王姐半拖半拽地弄出会场的。王姐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铁青一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臂的肉里。

“快走！别回头！”她压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几乎是推搡着把他塞进保姆车。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依旧不死心、试图扑上来拍打车窗的零星闪光灯。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光。张凌赫瘫在后座，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宋威龙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余波还在他灵魂深处震荡，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追求？多么荒谬又可怕的词！这算哪门子追求？泼酒、堵人、撕衣服……然后昭告天下？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比之前单纯的“碰瓷”指控更致命、更无处可逃的深渊！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张凌赫抱着头，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王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想干什么？”

王姐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混合着惊惧、忧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无法掌控事态的无力感。“他想干什么？”她冷笑一声，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张凌赫，你还没明白吗？他宋威龙是什么人？他想干什么，从来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死活！他现在盯上你了，用这种方式把你彻底绑上他的船！你完了，我们全完了！”

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在张凌赫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他闭上眼睛，试图理清这团乱麻，但脑海里反复回放的，除了那句“是我在追求他”，就是洗手间里宋威龙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那眼神里，似乎不仅仅只有恶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不，一定是错觉！是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那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玩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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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最终没有开回张凌赫租住的公寓。王姐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低声对着话筒那边说了几句“是”、“明白”，然后疲惫地挂断。

“公司安排的临时住处。”她言简意赅地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一个位于城市核心区、安保森严到令人咋舌的高档公寓区。张凌赫的心猛地一沉。这分明是公司高层的手笔，他们嗅到了这巨大丑闻（或者说“绯闻”）背后可能带来的流量，决定把他当作奇货可居的筹码看管起来。

新“住处”宽敞、冰冷、奢华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样板间，没有一丝烟火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却只让张凌赫感到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孤独。他把自己摔进沙发，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手机早已被王姐强行收走，美其名曰“隔绝外界干扰，好好休息”。

他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天花板模糊不清。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半夜，门锁处传来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嘀”的一声。

张凌赫瞬间弹坐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谁？！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那人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幽灵，径直朝着沙发方向靠近。

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无声地弥漫开来。

是宋威龙！

张凌赫浑身冰凉，想逃，但身体像是被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比在洗手间时更甚。洗手间至少还有监控作为潜在的威胁，而这里……这个陌生的、由宋威龙势力掌控的空间，是真正的、彻底的囚笼！

宋威龙走到沙发前，停住。黑暗中，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凌赫。张凌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两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重量，缓慢地扫过他蜷缩的身体、苍白惊恐的脸。

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吓到了？”宋威龙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格外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向前迈了一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张凌赫猛地往后缩，脊背紧紧抵住沙发靠背，像一只炸毛的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怎么进来的？！出去！立刻出去！”他试图用愤怒来掩饰恐惧，但那颤抖的尾音彻底出卖了他。

宋威龙对他的驱逐置若罔闻。他微微弯下腰，靠近。黑暗中，张凌赫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和侵略性的气息。他以为宋威龙又要像在洗手间那样对他施暴，身体瞬间绷紧，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然而，宋威龙只是伸出了手。

一只骨节分明、在微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手，带着薄薄的茧，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笨拙？他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张凌赫额角——那里不知何时蹭上了一小块灰印，也许是之前在会场混乱中碰到的。

指尖的温度微凉，触感清晰。

张凌赫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偏头躲开，呼吸急促：“别碰我！”

宋威龙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了一瞬。黑暗中，他似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飘落，却又沉得仿佛压着千钧重担。

“脏了。”他收回手，声音依旧低沉，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他直起身，没有再看张凌赫，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张凌赫以为他要离开，刚松了半口气时，宋威龙却在玄关处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客厅，身影被门廊的阴影吞没大半，沉默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张凌赫紧绷的神经上锯过。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折磨逼疯时，宋威龙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带着一种被撕裂般的痛楚和挣扎，清晰地穿透了黑暗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张凌赫的耳膜：

“我也不想这样对你……”

“可我控制不住。”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关处传来门锁合拢的轻响。那道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连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起。

房间里只剩下张凌赫一个人，和他自己狂乱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黑暗中，额角被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仿佛还残留着那点微凉的温度。宋威龙最后那句话，带着那样浓重的痛苦和无力感，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我也不想这样对你……”

“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么？是控制不住在颁奖礼上撞翻他的酒杯？控制不住在洗手间堵他撕他衣服？还是控制不住在记者会上投下那颗毁灭性的炸弹？

张凌赫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这感觉比单纯的恶意和羞辱更让他毛骨悚然。如果说之前的宋威龙像一个冷酷的、以玩弄他为乐的猎手，那么刚才黑暗中那个带着痛苦自白的人……更像是一个被某种疯狂执念所驱使、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怪物。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深海的暗流，无声地将他彻底吞没。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被一只名为“宋威龙”的手，以“追求”之名，一点一点地、不容抗拒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