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冰冷的石柱上还残留着零星血迹，空气里弥漫着破碎酒液的甜腥与暴戾未散的硝烟味。张凌赫的脊背重重撞在雕花铁艺栏杆上，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生疼。宋威龙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下来，阴影如同实质的囚笼，将他禁锢。那只刚刚扼断他人咽喉的手，此刻正带着冰冷的力度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抚上他的脸颊。指腹粗糙的薄茧刮过细腻的皮肤，留下细微的刺痛和挥之不去的寒意。
“我的东西，只有我能碰。”宋威龙低哑的嗓音贴着耳廓灌入，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裹着病态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那瞬间的屈辱感，比在记者会上被当众“告白”更甚。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张凌赫没有像之前那样恐惧颤抖，也没有试图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桎梏。他只是猛地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宋威龙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此刻却盛满掌控欲的深眸。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干。
宋威龙似乎被他眼中骤然迸射出的、前所未有的冰冷锐利刺得一怔。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后，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寒意。这眼神……和他预想中猎物受惊后的反应截然不同。
“你的东西？”张凌赫开口了，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凉的嘲讽，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惊悚的对比。他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冰冷刺骨，没有丝毫笑意。“宋威龙，你是不是入戏太深，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宋威龙眼底的掌控感裂开一丝缝隙，被一丝惊愕和更深的探究取代。扼住张凌赫下颌的手指，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张凌赫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迎着宋威龙骤然变得危险的目光，继续用那种冰锥般的声音说道：“颁奖礼后台的手滑？洗手间的监控死角？记者会上的深情告白？还有刚才……”他眼风扫过地上蜷缩着、还在痛苦抽搐的赵姓小生，“这场当众表演的‘英雄救美’？”
他每一个反问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冷酷地剖开宋威龙精心编织的假象。
“这一环扣一环，逼我穿上你的衣服，挽着你的胳膊，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被贴上你的标签……手段真是高明。”张凌赫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了然和极致的讽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必须按你剧本演出的提线木偶？一个满足你控制欲和表演欲的活道具？”
宋威龙的脸色沉了下去，眼底的风暴开始聚集。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温顺、被他一步步逼入绝境的猎物，会在这个时刻，用如此冰冷锐利的姿态，将他精心设计的棋局彻底掀翻！那眼神里的洞悉和嘲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掌控一切的优越感上。
“闭嘴！”宋威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被戳破伪装的恼羞成怒，他猛地将张凌赫更紧地压在冰冷的栏杆上，两人身体紧密相贴，能感受到彼此胸膛下同样剧烈的心跳——一个是愤怒的搏动，一个是冰冷的燃烧。
“怎么？被我说中了？”张凌赫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仰起头，更加逼近宋威龙，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他能清晰地看到宋威龙瞳孔中自己冰冷的倒影。“宋威龙，你费尽心机，把我绑在你的船上，到底想要什么？是觉得这样掌控一个人的命运很有趣？还是……”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隼，试图捕捉宋威龙眼中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你所谓的‘控制不住’，根本就是个掩盖你无能面对某些东西的借口？”
“无能？”宋威龙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中，眼底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般的猩红！他猛地攥紧张凌赫的衣襟，昂贵的礼服面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张凌赫吞噬。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低吼着：“张凌赫！你找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
“威龙！凌赫！你们在做什么？！” 经纪人王姐惊恐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露台入口处响起。她身后跟着几个神色慌张的安保人员，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引来的。看到露台上的狼藉和宋威龙那副要吃人的狂暴姿态，王姐腿都软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宋威龙眼中狂暴的火焰，却未能消融他周身散发的、冻彻骨髓的寒意。他死死盯着张凌赫那双毫不退让、冰冷刺骨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冲破牢笼的凶兽。
几秒钟死寂的对峙。空气紧绷得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
终于，宋威龙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攥着张凌赫衣襟的手，力道之大，让张凌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宋威龙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秒都会失控。他转过身，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千年寒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低气压。
“处理掉。”他对着匆匆赶来的安保人员，声音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下巴朝地上那摊烂泥般的赵姓小生一点。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安保人员立刻上前，训练有素地将还在呻吟的赵姓小生架了起来，迅速拖离现场，留下一道狼狈的血痕。
宋威龙迈开长腿，径直朝内场走去，步伐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经过王姐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留下冰冷的一句命令，如同钢针扎进空气：
“带他回去。看好了。”
王姐被那眼神冻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宋先生！”
直到宋威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灯火辉煌的内场入口，王姐才像虚脱般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她看向依旧站在栏杆边、脊背挺得笔直的张凌赫，青年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幽冷的火焰，刚才那股与宋威龙正面硬撼的冰冷气势尚未完全散去。
“凌赫！你疯了？！”王姐冲过来，又惊又怕，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你怎么敢那样跟他说话？！”
张凌赫缓缓转过身，夜风吹拂着他额前微乱的碎发。他抬手，用指腹用力擦过刚才被宋威龙抚过的脸颊皮肤，仿佛要擦掉什么脏东西。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嫌恶。
“怕什么？”张凌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看着宋威龙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如寒潭，“他不是喜欢玩吗？”他微微勾起嘴角，那笑容不再有之前的脆弱，反而透出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冰冷的锋芒。
“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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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座冰冷奢华、如同囚笼的公寓，王姐心惊胆战地反复叮嘱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厚重的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张凌赫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紧绷的神经才敢松懈一丝。刚才在露台上强行支撑的冰冷盔甲瞬间出现裂痕，一丝后怕和脱力感涌了上来。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
宋威龙被激怒时那猩红暴戾的眼神，和那句冰冷的“看好了”，如同跗骨之蛆，盘旋在脑海。这不再是单方面的狩猎游戏。他看清了宋威龙眼底那近乎病态的执念和控制欲，也彻底撕破了对方温情脉脉（如果那算温情）的伪装。
张凌赫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幽蓝的屏幕。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凉的键盘上悬停片刻，然后，敲下了一串复杂的搜索指令。
屏幕上幽光闪烁，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沉静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
他不再是被动等待审判的猎物。宋威龙想要一个按剧本演出的木偶？他偏要做那个搅乱棋局、甚至掀翻棋盘的人。
屏幕上，关于宋氏家族错综复杂的商业版图、宋威龙父亲宋振雄早年发家史中一些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带、以及宋威龙工作室近期的资本运作和几个隐秘关联方……无数信息开始快速滚动、筛选、组合。
张凌赫的目光专注而冰冷。既然宋威龙把他拖入了这个以权势和资本为武器的角斗场，那么，他就要在这个规则里，找到足以刺穿对方盔甲的武器。哪怕这武器本身也带着剧毒，哪怕最终是同归于尽。
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个加密通讯软件的图标。他点开，找到联系人列表里一个沉寂已久的名字——一个曾经在财经调查领域颇有名气、后来因得罪权贵销声匿迹的记者。他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林师兄，关于宋氏集团，我需要一些‘旧事重提’的资料。有偿。」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无法照亮这间豪华囚笼深处的冰冷与孤注一掷。张凌赫按下发送键，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
游戏，才刚刚开始。这一次，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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